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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风流-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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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道子的卷轴画!”李清照瞪大柳目,不自觉地倒吸了口气,吴道子的卷轴画何其稀少,表哥竟然有一幅!这么说来。她便可以一睹画圣的手笔了。她不禁喜形于色,雀跃而笑,末了鼻哼了声,笑嗔道:“表哥果然小气,方才在府中之时,便应该与我说呀!”

李天纵故作得意地昂起头。大笑道:“不止如此,我还有王摩诘的《雪溪图》;以及一张草体字帖,只是我眼力有限,没能鉴赏出是何人之作。”

柔和的阳光从天撒下,落在李清照那张惊呆的俏脸上,玉颊渐渐浮有粉红,她兴奋地笑道:“原来《雪溪图》被表哥所藏,难怪我只能看到些赝品!这回好了,一连能欣赏到吴道子、王维地画作,还有表哥说的字帖。真是恨不得现下就转头回去。”

她这种心情。李天纵自然是非常理解,这就如他之前为弄清李清照地身份。心急火燎一样!见表妹笑喃着“太好了”,他不禁伸手刮了她的秀鼻一下,捉弄道:“在绮绮姑娘那处,还有只年代久远的玉鹿镇纸呢,馋死你!”

李清照羞赧地皱了皱巧鼻,如水般的柳眸微微垂下,只是当他说到“绮绮姑娘”,她那粉嫩的小嘴不可察觉地噘了噘。

说说笑笑间,两人走进了永安当的前厅。厅中布局雅致,角落摆有大盆花卉,中间设有一排高台,柜台上有雕栏格窗,后边各坐着个满目精光的朝奉。离两人最近地,那朝奉约摸四十年纪,留一绺山羊胡,此时正拿着个花瓶上下翻转着,不时摇头;台下站着个布衣汉子,黝黑的脸上紧张不已,双手纠结地搓在一起。

“破旧花瓶一只。”朝奉懒洋洋地唤了声,道:“二两!”

黑汉子顿时苦脸丧气,随即怒气冲冲,骂着:“王老贼,那老猪狗,老畜生,竟敢骗俺银两!”他领了二两银和当纸,犹不解恨,从李天纵两人身边走过,依然骂着:“老苍根,老奴才,恁黑心肠!格老子的……”

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皱眉,终是李清照俏皮地挤了挤眉,轻声道:“那人太会骂了些。”李天纵嗯了声。

厅中一小郎见他们衣着光鲜,气度不凡,加上两手空空,便知这两位贵客是来寻宝的,笑脸迎上,道:“两位公子,可是到咱们永安当看宝贝来了?”

“正是,你们这儿可有甚么稀罕的字画古玩?”李清照脆声应道,她来得当铺惯了,语气间甚是老气。

着褐色短打的小郎连忙点头,笑道:“有,多多的有!要说咱们永安当,乃是临仙首屈一指的当铺呢,这古玩是堆积如山啊,无论是字帖画卷、陶瓷玉石,还是笔墨纸砚,梳妆饰物,都是数之不尽。”

李天纵淡淡一笑,道:“值不值得收藏,还要看过再说,你先带我们去瞧瞧字画吧。”

“好嘞!”小郎当即领路在前,带着两人穿过前厅,来到当铺专门用以摆放绝当字画地偏厅,挽开厅门的珠帘子,却见阔绰的厅中,靠墙排满榆木雕花画柜,透过雕花缝隙,可以看到里面一摞摞的卷轴字画;画柜边还有诸多青花大画缸,插满硕大的画卷。

厅中摆着好些紫檀书案,案上各放有一盆芬芳四溢的素心兰,不少书案上铺着卷卷妙笔丹青,旁边有客人鉴定着。

那小郎带路到门口,便弯身退出了,字画偏厅中自有伙计招呼。

走进充满墨香地偏厅,两人都是双眼一亮。李清照扫视着那些画柜,明眸蒙上一层期待,道:“表哥,先从哪里看好?”李天纵同样凝目四顾,闻言道:“莫急,先观察下再说。”

摆手打发出那些侍候小郎,李天纵缓步在厅中转了一圈,偶尔驻足看看悬挂于墙上的字画,或者瞅瞅那些铺放在书案上的,只是这些书画都十分寻常,纸质新鲜,画技一般,难有意境,想来是些平凡画师的手笔罢了。

李清照一直跟在他身边,她的眼力却是不差,对于某些赝品,还能道出其假伪之处。

凭着纸质的辨别,李天纵从一个紫檀画柜中选了几卷书画出来,铺在雕花书案上,开始鉴定。

第一幅是张绢画,绘的是山水,落款为“燕文贵”,这燕文贵是宋初人氏,擅画山水;眼前这幅山水图所用之绢,横竖皆单丝,李天纵往横丝处摸去,稍粗了些,再瞧这绢早已失去韧性,应该有近百年。

“表哥,似乎是真品!”李清照轻抚着绢边,明眸中泛过喜意,压低声音道。

李天纵却摇了摇头,道:“赝品。”表妹抬起螓首,看着他,不解地眨着柳目。他指着绢画道:“单论时间,这幅绢画确实与燕文贵活跃之年符合;只是表妹你看,这画有许久着迹之处!燕文贵笔下的山水,极富变化,但这儿的曲径流水,分明改添过,哪有燕文贵笔下的灵气?”

往他所指之处看去,果然那流水地涟漪颇有着迹,只是年代久远,绢画模糊得不那么明显而已。李清照目光含羞,轻声道:“表哥,还是你细心。”

李天纵笑而不语,小心翼翼地将这幅山水绢画卷起来,放在一边,取过另一幅铺开,道:“表妹,你来看这幅。”

“好。”李清照微弯下身子,认真端详着案上地字帖书法贴,看了几眼,蓦然扑哧一笑,抬头道:“假的!”李天纵看她不过一会便鉴好,不禁笑道:“哦,为何?”李清照指着落款,露出那白玉般地贝齿,笑道:“表哥看!”

定睛看去,却见那儿写着“归来子”三字,李天纵微皱眉头,思索着谁人号“归来子”?忽而灵光闪过,他终于想起,号“归来子”的,便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啊!这晁补之与李格非甚为相好,还似乎是李清照的师傅,当徒弟的,能不熟悉师傅的风格么?

相通这一点,他笑道:“表妹说是假的,就定然是假的了。”顿了顿,悠悠叹道:“为何我找不到一幅‘李天纵’之作呢!”

感觉到他的促狭之意,李清照娇嗔地撅起粉嘴,明眸里笑意盈盈,轻哼道:“坏人!”

第89章 夺宝贼

一卷卷的书画从榆木雕花画柜取出,铺放在紫檀书案上,经过一番鉴定,得到个“赝品”之评价,然后再次放回柜中。

半个时辰里,两人鉴定了数十幅的字画,只是尚未有一幅能让他们欢呼雀跃的,不是赝品,便是些平庸之作。想来亦是,永安当规模颇大,自然雇佣着一帮古玩鉴定师,专门来鉴定那些绝当古玩,他们想要寻得一条漏网之鱼,非是易事一桩。

虽然如此,两人却没有放弃,也无甚丧气失望,反而是笑语不断,其乐融融。到当铺来大浪淘沙,本身便是一种乐趣,更何况两人相见恨晚,有着相同志趣而一起努力?

“表哥,你的手气实在有些不妙,这回便由我来抽选。”李清照翘弯着嘴角,勾起一弧俏皮的笑意,她掂着脚尖儿,纤细的柔荑探到画柜上层,取下来几卷书画。

李天纵从旁接过,笑哼道:“我倒要瞧瞧你的手气如何!”

李清照又拿下几卷字画抱在怀中,澄澈明亮的柳目眨了眨,巧露皓齿:“我的手气向来都很好呢,若然有机会,表哥定然知晓。”

说笑间,两人各抱着一摞卷轴书画回到紫檀案边,将其堆放在案头。李天纵闻着素心兰的幽香,当前拿起一幅字画铺开,却见画中绘着花鸟,只是观那墨质变化,此画必不过数年,再看其画技。寻常之极,落款为“银箭先生”。不消多说,此画正是那种白送不要,要了嫌占地方的扑街之作,也不知道这永当铺怎样想地,竟然将此等拙作藏于柜中。

“表妹,你手气不错哦!”李天纵故意以大动作。把画卷起来,不忘对身边表妹赞道。

李清照的玉颊满是霞彩。她轻哼一声,娇痴地道:“不算、不算!这幅画是表哥打开的,与我无关。”李天纵闻言大笑,摆手道:“好好好,我半点不碰,省得浊了你的仙气!你便打开自己抱过来的吧。”

她那双微弯的柳目里一片笑意,抿着小嘴。倾身拿过一卷较之陈旧的书画铺开。这是一幅墨竹图,泛黄地宣纸中,一株竹子往右而倾,不同于一些墨竹图那样坚韧挺拔,这株竹子清雅灵动,竹叶潇洒飘逸,隐有墨香浮动。

只看一眼,两人便皆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案上的墨竹图。李天纵紧着眉头,轻声叹道:“表妹果然好手气!”李清照怔怔地嗯了声。

尚且不谈这幅墨竹是何人地手笔,只观画里竹子神韵之雅,画技之高,画意之远,便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上乘佳作!既然是难得佳作。何需要在意是谁的墨宝?即使此画是赝品,两人亦会毫不犹豫地掏钱收下!

从这幅图的宣纸来看,经年不会太久,约摸不过五十年,这样对于鉴定,却是容易了许多,因为年代不远,绘画者的传世之作较为多,可以参照。

赏了会儿画中逸竹,李天纵俯着腰身。往落款凝眸看去。只见写着“笑笑居士”四字。

“笑笑居士,不就是文同、文与可么!”李清照惊讶道。束着青丝的白色方巾晃舞起来。

笑笑居士何人也?即文同,字与可,号笑笑居士、笑笑先生,人称石室先生等,还是苏轼的表兄。文同善画竹,特别在寄情写意地水墨花竹上,别具一格,飘逸灵气,开拓了不少墨竹的新样式,创浓墨为面、淡墨为背之法,自成一派,可谓高人。

在前世之时,李天纵就有幸赏过文同的墨竹,对这清秀凝淡的风格甚为欢喜,是以鉴定起来,倒是相熟。

纸质就不必多看了,只需好好地看画法。图中之竹,面浓背淡,果然是文同的笔法;竹身翩翩有致,叶子或卷或展,都有一种质感,这幅画定是真品无疑!

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欢喜之色,这回真的寻到宝了!文同仙游至今虽然不久,但是他的丹青绝非是唾手可得,似这幅水平之高,定是他晚年地作品,更为珍稀,没想到永安当还真的走漏眼了!

李清照的水眸流转顾盼,怕是被人偷听了去,细着嗓音:“表哥,我们是继续鉴赏其他的,还是先购下笑笑居士这幅墨竹图?”

他们在这偏厅里待了有近半个时辰了,还得去瞧瞧永安当的金石、陶瓷等其他古玩,而且除去当铺,尚有许些地方要去呢。李天纵想了想,便微笑道:“今儿就先买下这幅画,再去看看金石吧。”

“嗯!”李清照点了点头,笑道:“听表哥的。”

当下,两人将偏厅里地朝奉唤来,问起这幅画的价钱。那朝奉戴着布绒帽,一双眯着的眼睛闪着精明之色,他捋了捋嘴边的细长胡子,拿着画上下端详了会,直看到两人颇有些紧张,方闻他道:“这幅文同墨竹,只需三百两,永安当便转让给两位。”

三百两?李天纵不禁皱起剑眉,虽说这幅画远不止值五百两,他依然疑道:“为何这般贵?”非是他舍不得,只是出来之时是被表妹拉着跑的,匆忙之下,哪里会带着很多钱?两人在进当铺之前核对过,他们身上银钱加起来就五百两左右。

朝奉卷起墨竹图,呵呵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此画真伪莫辨,咱们当里的师傅说了,价钱要高些。”他说着,又拉开画卷一截,啧啧赞道:“公子看看这画工、意境,即便是赝品,比起笑笑先生的,也不遑多让嘛!”

李天纵还在想着如何杀价,身边表妹却扯了扯他的衣袖,月眉微颦,看那样子是喜煞了那幅墨竹图,怕他会嫌贵。对表妹淡淡一笑,示意让她放心,他点头道:“好吧,就三百两。”

双方说妥,正要前往外边结账,忽然厅中一个客人拦截住,道:“陈朝奉,方才我似乎听到有笑笑居士的画?”这客人大概三十年纪,着绸缎长衫,腰束一条玉带,头戴网巾,长得浓眉大眼,有几分英气。

想来这中年人应该是永安当的熟客,那陈朝奉捋着胡须,与他笑道:“是不是笑笑居士地,我哪里敢保证。不过这两位公子欢喜,想要收了去,让价三百两。如何,宋先生也有兴趣?”

“快让我看看!”那宋先生嚷了声,陈朝奉竟然真的将墨竹图递与他手中,宋先生立马往旁边书案奔去,铺开鉴赏起来。

李清照瞪大柳目,隐有怒气冲出,那画明明已经是她和表哥的囊中物了,怎么这朝奉还让别人鉴呢!李天纵也紧皱双眉,锐厉地星眸看着朝奉,冷声道:“陈朝奉,你这是?”

老奸巨猾的陈朝奉不以为然,自若笑道:“公子莫急,让别人瞧瞧也无妨嘛。”说罢,他往宋先生那边走去。

两人无可奈何,不想用身份去压,便忍着不满地跟去。

那宋先生睁圆双目,将画卷左摆右扯,细细地鉴定着,忽然双眸一亮,隐隐倒吸了口气,似乎也看出这幅墨竹图是真品了!他抬起头,语气很是霸道:“陈朝奉,这画我要了!”

陈朝奉却没有拒绝的意思,哦的一声,笑道:“不知宋先生的出价是多少?”

“这幅画是我们的!”李清照倒竖着柳眉,娇婉的声音沉了许多,粉脸气得有些红,怒视陈朝奉道:“朝奉,怎能这样,方才明明说好,永安当以三百两转让此画给我们!”

陈朝奉没有理会她的怒斥,依然满脸微笑,呵呵道:“公子,咱们永安当,向来是价高者得的,若你们的价钱比宋先生高,鄙店还能不让给你们么?”

“我出四百两,如何?”宋先生的手紧紧地攥着画卷一角,直接出了个价钱。

不待李天纵说话,气愤中的表妹已经道:“这位先生,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幅画原是我们要的,你这半路来夺,怕是不合道理吧!”

她到底是年幼,心性天真单纯,一看这宋先生的神态,就知道他是以此敛财的,与商人讲道理?不过找气来让自己受罢了。李天纵心中暗忖。

果然,那宋先生笑道:“可是我也爱此道啊!依公子之言,不若你们莫要夺我所爱,让给在下好了。”

李清照一时气恼,便鼓起两边俏脸,眼神委屈地看着表哥。

第90章 赌坊

笑笑居士这幅《墨竹图》清雅灵动,画法娴熟自然,显然是晚年之作,极是稀罕。与表妹一般无二,李天纵是爱不释手的,怎肯让别人半路夺了去!见到表妹柳眸里的决然,他轻淡一笑,道:“五百两。”

陈朝奉捋须的手顿了顿,老脸闪过一抹精光,狐笑道:“宋先生,你看……”

宋先生微微挑起双眉,往那翩翩公子看去,观其淡然自若,没有丝毫慌乱,他不禁一凛,心中忖量半晌,终是咬牙道:“一千两!”

他所以突然间提高一倍价,却是觉得李天纵是有恃无恐,便不欲诸多唇舌,如何猜到其实两人只得五百两?

闻得一千两高价,朝奉眉宇间的欢愉之色愈盛,快要掩盖不住了,他自然希望这价钱越抬越高。

李清照抓着表哥衣袖的纤手更紧,她跟表哥现下只有五百两,怎生是好!她暗暗忧急,颦着柳眉看着李天纵。

“一千五百两。”李天纵的语气依旧淡淡,让人毋庸置疑。这下子轮得宋先生深锁眉头了,他身上只有一千二百两,正当他以为宝物落空,轻叹一声之时,李天纵却看着陈朝奉,道:“陈朝奉,我俩出门之时匆忙,只携了一千余银。还请将此画卷暂搁一阵,待我取银两来。”

宋先生闻言,顿时满脸喜色,看了陈朝奉一眼,心知奸诈如老陈。肯定会答应少年的!他急忙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道:“老陈,我出一千六百两!这儿是五百两,便当作订金,其余地,待我回府取银来!”

言毕,他瞅了瞅李天纵。便放下画卷,匆匆去了。

陈朝奉收了订金。那是怎么也得等待宋先生的,除非有人出价比“一千六百两”高。他呵呵一笑,不着痕迹地将银票收进怀中,卷起《墨竹图》,道:“宋先生是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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