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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风流-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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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朝奉收了订金。那是怎么也得等待宋先生的,除非有人出价比“一千六百两”高。他呵呵一笑,不着痕迹地将银票收进怀中,卷起《墨竹图》,道:“宋先生是永安当的熟客,不论如何,也得给些面子的;但是莫说不给你们机会。宋先生回府取银,往来一趟,需半个时辰左右,若然你们比他更快地取得银两来,这画自然是你们的。”

两人相觑一眼,都暂且不愿抬出身份来,是以虽满腹气愤,却只得出了永安当。从永安当这里回李府。就要耗去小半个时辰,这回府取钱一路是行不通了,有何办法生出这一千多两来?

站在熙攘的街上,李天纵微仰着头,凝望着蓝天,浮云渐渐化作金元宝的样子。他晃了晃脑袋,方巾随着起舞。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忽然身侧响起一清婉娇脆之声:“表哥,我有法子!”话音间很是兴奋。

往表妹看去,她地柳眸却躲了开,羞意盈盈。李天纵不禁好奇,笑道:“是何法子,表妹你倒是说啊!”李清照依然不敢看他,双颊粉红,葱白玉指微颤地指着一方。道:“那儿……”

目光顺着她所指方向。只见一块方形木块轻轻摇曳着,上书一个大字“赌”。李天纵怔住。再看表妹羞急不已,欲言又止的俏模样,他哑然失笑,道:“表妹端地是玲珑心思!”说着,又是大笑起来。

“表哥,你、你这是赞同了?”李清照睁圆柳目,心里的忐忑慢慢消去,她方才多怕表哥会怒斥她啊!不过看表哥的反应,似乎没事呢。

李天纵点了点头,道:“你这主意不错,为今之计也只有去那儿了。”表妹嫣然一笑,皓洁的贝齿微露,他忍不住故作严肃,板着脸,唬她道:“我不常去赌坊,所以不太懂得那些赌博之法,此行要赢一千多两,胜似登天!亦有可能会血本无归,将五百两白白送给人家。”

岂料李清照不受唬,还是满脸轻松,笑道:“表哥,你无需担心!我常与闹梅她们打马,颇有钻研,待会进去赌坊,我们便去打马,赢个痛快!”

“打马”就是打双陆,李天纵也经常和熙云、婉儿她们打呢。不过听李清照这么一说,他却突然想起,李清照可是个打马高手啊!南渡之后,她还借着打马这一博弈游戏写了《打马图序》和《打马赋》,畅快淋漓地抒尽她的报国之志。

现下李清照虽然年纪尚轻,但看她自信满满的,李天纵觉得,去赢个一千两,似乎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他心感有趣,笑道:“好,赢个痛快!”抓住表妹地纤嫩柔荑,往赌坊迈步而去。李清照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柳眸里涟漪不断,羞赧地侧望着他。

赌坊名作“如意赌坊”,红漆招牌两边各挂着一只大灯笼,灯笼镌着个“财”字,下有流苏轻摆。两个赌坊伙计在门口拉拢招呼着客人,客人中有穿着粗麻布衣的寻常百姓,也有锦衣华服的富贵人家,赌坊内人声嘈杂,在外边也能清楚听见,那些赢了钱的叫好声,让赌徒们快步争进,仿似害怕赌坊的银两被别人赢光了般。

进得赌坊,却见大厅中摆满赌桌,每张桌子边都围着一大圈赌徒,叫喊声此起彼伏,有笑有骂,有喜有愁。但是这泼皮无赖们输得再惨,也不敢生事,只因赌坊中,不少魁梧大汉镇守着,铜铃般的眼睛隐泛凶光。

李清照蹙着眉头,巧鼻很不舒服地皱了皱,这赌徒没有不激动的,紧张得浑身臭汗的也属正常,如此一来,空气自然污浊不堪。

“表哥,这儿地气味真让人难受,我们可要快些。”她悄声道,纤指挡在鼻子下,明眸骨碌地四顾,呢喃道:“哪儿是打马的?”

第91章 打马高手

李清照的柳目盈盈顾盼,流溢出隐带兴奋的柔水,却又似生了怯意,紧紧扯着李天纵的衣袖,娇小的身子近乎挨贴着他。

她寻着打马的赌桌,无奈大厅里人满为患,赌徒四处穿梭,任她探头张望,还是找不着。

那边的伙计看到他们这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哪儿敢怠慢,连忙奔过来,小眼睛一边打量着两人,边笑脸道:“两位公子,欢迎、欢迎,可有什么要使唤小的?小的看两位公子很是面生,怕是初次来咱们如意赌坊吧?”

他多看了几眼,就看得出那位身材玲珑、俊朗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是个女儿家,不禁颇是好奇,这官家小姐无端跑赌坊来作甚。

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那气度不凡的公子还没出声,这假公子反倒是沉着嗓音问道:“这儿哪里是打马的?有劳你带我们前去。”虽然她已经尽量粗着嗓子,但话声依然清婉悦耳。

“哦,两位公子想要打马,可要到雅间去?”伙计笑道。

李清照侧头看着表哥,眨了眨柳目,让他作主。李天纵怜惜她的鼻子,亦同样不喜大厅的汗臭味,便点了点头:“去雅间吧。”

“雅间需付一两。”伙计极是疑惑,这公子俩来赌坊耍,怎么连个随从帮闲都不带。

李天纵正要掏钱,衣袖却被人扯了扯,表妹皱着月眉。细声急道:“表哥,别去雅间了!”他满脸好笑,道:“不就是一两么。”她轻咬薄唇地摇头,道:“现下缺银千两,还没赢呢,咱们就花销,不好的。”

他笑叹一声。拍了拍表妹地头,道:“好罢。不去就不去。待会你可别被熏得难受,又要喊臭。”李清照微笑地翘起嘴角,而后娇嗔地撅着,咕哝道:“就是臭嘛。”

为了省下一两,两人最终没去雅间,在伙计的带路下,来到大厅的打马赌桌。

打马属于掷骰奕棋类。赌时需用图谱,除掷骰时需要凭运气,还得在行棋间斗智,玩法相当复杂。是以不受三教九流所好,在这大厅中,只设有几桌,可以耍打马、除红、响屟等双陆。

“唉,又输了!”说话的是个中年赌徒。他摇头看着桌上的赌筹被对方拢走,叹道:“不过输给老冯你,倒是不冤。”

那老冯是如意赌坊的打马高手,四十来岁,留着山羊胡,一脸沉稳之色。老冯看又有两位公子来赌。将摆在木枰上的马棋逐个拿下,问道:“两位公子想玩打哪种马?”

有李清照在,李天纵自然不会逞能,示意让她来战。李清照有些紧张,他投去鼓励地眼神,她方才渐渐平静下来,微一思量,道:“关西马!”关西马,就是有一将十马的玩法。

老冯点了点头,把马棋摆好在木枰上。拿出关西马地图谱。道:“公子想下多少赌筹?”

“二百两。”李天纵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赌桌上。对表妹淡然一笑。李清照心头的忐忑减轻许多,暗忖道,表哥如此信任她,自己决不能让他失望。

老冯看到那张银票,眉头皱了皱,二百两不是个小数目啊!他瞥了对面的李清照一眼,压根没放在眼里,便拿出二百两放上去。

李清照拿起骰子,咬着银牙掷下,骰子滚了几滚,停在“五”上。她脸露喜色,纤手往棋盘里拈起一只马,走了五步。

你来我往,厮杀了几个回合,李清照如有神助,每回所掷之彩数,都是十分如意,这自然让她占了上风。在旁观看的李天纵不禁称奇,他曾经看过《打马赋》,李清照在里边有说自己赌运极佳,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打马源于双陆,玩法却更加复杂,李天纵玩得不多,可以说完全是个“菜鸟”,看着李清照进退有度,攻守之间隐现兵法,便真若两军对阵般,不由心感佩服。

李清照已经没了初初的紧张,俏脸挂着浅笑,巧露皓齿地掷骰行棋;再看庄家老冯,额头沁出细汗,行棋之前都要考虑,半晌才动,只是他这般,垂死挣扎罢了。

没过几个回合,李清照就笑道:“表哥,赢了!”她欢喜地跳了跳,忽然醒觉不妥,满脸羞红,有点儿担心地看向李天纵,好在他没有半点不喜。

“表弟,你果然是个打马将军!”李天纵笑道,不忘将她唤作表弟。李清照嘻嘻一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表哥,那庄家的实力敌不过我,待会你下筹多些,时间不多了。”

李天纵应了声好,又从怀里掏出二张百两银票,压在桌上的四百两上,对老冯道:“这回六百两!”看他真的一次下这么多,李清照不禁咋舌。

对面老冯犹豫了一会,终于拿出六百两,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道:“来!”

摆好柜子,掷骰再战,李清照依然着她的手气,游刃有余地行棋,其实以她的棋智,就算是手气一般,老冯也绝非对手。

老冯冷汗淋淋,可是任他如何祈祷,最终还是落败,看着桌上的赌筹被李天纵一手拿走,眉毛倒竖。

李天纵察觉到他脸色有异,心中一凛,这如意赌坊规模甚大,难道连八百两都输不起么?不管如此,他都不愿冒险,脸色不改地道:“表弟,我们去耍其他的。”他拉着李清照的手,不由分说地转身走去。

稍一回头,看那老冯也要动身,他不再迟疑,双腿奔了起来,沉声道:“表妹,跑!”李清照被他拉住,奔得趄趄趔趔,尚没有反应过来,疑问道:“表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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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如愿

两人击电奔星般出了如意赌坊,混入熙攘的大街中,李天纵尚不敢停下来,紧紧拉着表妹的纤手,直跑到大街对面的入巷处,方才缓下步子,回头往赌坊望去。

李清照跑得髻斜巾乱,秀额沁出细密的香汗,粘着几缕青丝,她轻喘了声,柳目含疑:“表哥,究竟怎么了?”

那老冯站在赌坊门口张望了阵,懊恼地回身而去。李天纵敛着双眉,没看到有赌坊打手跟出,莫非是他想错了?他松了口气,应道:“方才我见那庄家脸有异色,生怕他会猝然发难,便拉着表妹你跑出来了。”

倘若是他单独一人,他自然不会这般胆小,但是身边带着个表妹,他却不愿有一丝冒险。

转头看表妹,见她双颊霞红的狼狈样子,他不禁莞尔,道:“表妹,你常常荡秋千、划舟,按理说体质很是强壮才对,何以现在跑个几步,便气喘吁吁,似个弱不禁风的小闺女?”

李清照只是轻喘了下,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但她在意的却是其他,她佯嗔地撅着小嘴,嘀咕道:“瞧表哥说的,敢情我是个七尺大丈夫!”李天纵笑道:“有些大丈夫,还比你不及呢。”

她不明其意,当作是打趣话儿,娇痴地鼻哼一声,却又忍不住笑意,柳目弯弯,道:“那得看如何比较了,若然说打马,我是却之不恭的。”说到打马。她想起方才地两次赌战,才赢了八百两,加上原来的五百两,只是一千三百两,还差三百多两!

顾不得疑惑表哥为何知道她欢喜划舟,她颦着月眉,道:“表哥。咱们还差着三百多两呢,如何是好?”李天纵沉吟不语。她眨动着明眸,轻问道:“要不再去赌一把?”

李天纵摇了摇头,着实不想去冒险,断了赌坊一路,还剩下什么法子?他心念急转,隐约想到什么,却抓之不住。又闻表妹出言道:“表哥担心如意赌坊会发难,那我们就去别的赌坊,可好?”他往表妹看去,正要说话,蓦然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表妹,回永安当!”他握住李清照的柔荑,快步走去当铺。

李清照依然柳眉不展。亦步亦趋地跟着,道:“表哥,我们不够银两啊,回去做什么?”

李天纵没有答她,脸带淡笑地来到永安当门前,一手掀开那门帘。疾步而进。过了永安当的前院,进得前厅,他对表妹细声道:“看我的!”当下松开那只柔软纤手,来到一柜台前,摘下悬挂于腰带侧的玉佩宫绦,递给朝奉道:“朝奉,我要典当这玉佩。”

那宫绦淡蓝色,中间串着一块翠绿地圆形玉佩,很是雅致。高坐在雕花格窗后的朝奉接过,斜着眼眸打量。脸沉如水。令人无法看出他地心思。

李清照恍然大悟,原来表哥是想典当掉身上的贵重之物。以此聚银来购画!她那双似水明眸眨了眨,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李天纵。

朝奉单手撑着腮,另一手上下翻动着翠绿玉佩,慵懒地道:“玉佩一块,五十两!”李天纵不禁皱起双眉,道:“朝奉,这玉佩通体温润翠绿,可不止五十两吧?”朝奉将玉佩敲了敲,蔑道:“这声音不够清脆,最多六十两,公子愿当便当。”

“罢了,当!”李天纵摆手道,这玉佩约摸值一百多两,但是这典当,定然会是低价的,争多十两,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他又取下戴在颈上的羊脂玉佩、扎束乌发的玉簪,一并对朝奉递去。

没了玉簪,李天纵索性将蓝色方巾也取掉,让长发披散垂下,他轻轻地拨了拨头发,微翘着嘴角淡淡而笑,那样子说不尽的风流俊逸。

李清照抿着樱嘴,一直凝看着表哥的柳眸含羞移开,心间小鹿狂跳,扑通扑通地。

“羊脂玉佩一块,一百两;白玉簪一支,五十两!”朝奉鉴赏了阵,扯开嗓子喊道。

这个价格还算公道,但是三件玉饰合起来,还差九十两。李天纵便故意疑道:“朝奉,那块羊脂玉佩岂止百两,你可想清楚了?”

那朝奉干这行多事,犹如一块老姜,根本不受他的刺,捋了捋胡须,道:“公子,我们永安当向来童叟无欺,信誉保证,我还能诳你不成?这价钱一文钱不差!”

“表哥,算上我这条玉牌宫绦!”李清照终于按捺不住,解下系于腰身的浅绿色宫绦。那宫绦串着块白色玉牌子,玉牌雕着花纹,中间镂空一个“福”字,牌下还系着段穗子,中间有一颗晶莹的玉珠子。

两人将这玉牌也典当掉,可恨那朝奉偏偏出个八十五两的当价!

他们身上的饰物,只剩下李清照头上那支扎着青丝的檀木簪子,她正要拨下来,不料被表哥抓住纤手,却闻他道:“你这簪子顶多当价一两,莫为此而散发。”她闻言心头温暖一片,柔声清婉:“可是还差几两……”

“让表哥来就行了。”李天纵对她笑笑,将二百九十五两和当票收好,往厅中一小郎走去,问道:“哥儿,劳烦你带我去瞧瞧永安当的旧衣物?”跟在旁边地李清照瞪大双眼,道:“表哥,你是想!”他点头道:“正是,我这身衣服怕是值个几两。”

李清照怔愣地微张嘴巴,柳眸里涟漪不断,隐有薄雾,她的贝齿轻轻咬住粉唇,对表哥的爱画之情,不禁叹服!她还未曾见过这般痴狂的人,为了一幅画。竟连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愿当掉。

看她泫然欲泣地,李天纵不由刮了刮她地秀鼻,好笑道:“你这是作什么!”李清照摇摇头,眼中泪雾犹在,道:“我是怪自己,若是带着闹梅他们,也不至让表哥如此。”他淡然一笑。道:“有什么的,为了心头好。莫说当掉几件衣服,便是让我不穿也成,当然只限赤膊。”

李清照忍不住扑哧一笑,玉颊浮起羞赧的霞彩。

那小郎见机插话道:“公子,你还去不去?”李天纵点头道:“自然要去,有劳你带路了。”

两人跟着小郎,出了前厅。来到中间院落的一偏厅,这厅很是破旧,没有什么装饰之物,靠墙竖着好些粗木大柜,里边塞满旧衣物。厅中有几张旧的八仙桌子,桌上也堆放着些新近断当的衣物,只有寥寥几个布衣妇人挑选着,她们见有两个翩翩公子进来。都是好生奇怪。

这儿都是些破旧衣物,也就她们这些穷苦人家才会来此挑衣,这公子俩锦衣华服地,却是为何而来?

厅中有一阵酸味,摆明是那些旧衣散发而出的,换作其他地金贵公子。或许就要受不了。偏生两人皆非娇气之人,已经往八仙桌围去,李清照的素手挑着桌上凌乱地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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