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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宅急送-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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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模样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只如初见,世上又何有悲苦。她喃喃道,正想得出神,身后的阴影里冷不丁走出个人来,笑道:“早叫你不要总惦记这些句子的。” 她身子一晃,栽进荷花池之前,被人拉到了怀里。 “我说过会再来拜访姑娘的。”他剑眉星目,满眼笑意。被月色沾染过的笑容,再是不怀好意看着也有莫名其妙得温柔。久年一把推开他,斥问:“你如何找到这里?”

“想找自然能找到。”他环顾四周,久年姑娘好眼光啊,竟能寻到这么清静的地方。只是,你不怕?” 比起鬼怪,我更憎恶那些不请自入的登徒子!”久年毫不客气。 他大笑,看定她的脸,笑声渐远,眸子里有片刻遗憾。 “你的侧脸,皱眉的样子,很像我的夫人。”他说。 “那请您快些回去见您夫人!”久年更认定他是个疯子,转身便走,若再擅闯,休怪我不客气!”

“她已离世多年。”他淡淡地道,看着她突然停住的背影,“我会再来看你的。这里有些银子,你独自居住,总少不了要添置写东西。”

久年转身,人已经不见了,地上放着一本书,书上压着一包银两。她拿起书一看,一本旧的宋词集而已,扉页上写了两行字——“旧年所阅,转卿一读。”

她几时对诗词歌赋有兴趣?抄写那些诗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这家伙的思维真是怪诞至极。

她收起书与银两,一腹疑惑地回了房,心中不期然地揣测他下次什么时候来。

他果真言而有信,不到十日,他又来见她。

这次,带了更多的书,足足五大箱,用马车驮到门口,他从车上跳下来,招呼她出来拿书。此刻正是正午,骄阳似火,她见他满头大汗,心下哭笑不得。

“我不喜欢看书。”

“那是因为你没书看。”

“拿回去。还有你的银子。”

“送人的东西,不会拿回来。”

“好。”见他言语坚决,她指着路边的一朵野花,“你我打赌,看这花朵的花瓣数是单是双,你若输了,就拿你的东西走人。”

他欣然应允。结果,她输了。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她一个人扛起三个大箱子,健步如飞地进了宅子。

往后的时间,他来荒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看她烧火做饭,打扫屋子,帮她把旧书架擦干净,修补完好,再把那五箱子书整理出来,放到架子上,还说,下次来要检查她的功课。她不理他,只是不再往外撵他。当生活太安静的时候,有人能说说话,不是坏事。他很少提他自己的事,她也不关心,连他的名字都不问,直接用怪人代替了。

他不在的时候,她才发觉他送来的书还是有用的。各种各样的都有,从小说到札记,从山海经到唐诗宋词元曲一,一应俱全。她也奇怪,更多的内容,但凡看了一次,便再也不能忘了。于是,读书的兴趣越来越浓,不出一月,竟将这架子上的书都读尽了。

等到他再来,断然不信她已经读完了他送的书。

于是,又打赌。互相随意挑典故,答对出自何书何章便赢,输家去做饭。他居然输了,说错了一个章节。

久年洋洋得意的将菜刀扔给他。看他一介翩翩公子在厨房里切葱花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后来再打赌,比拼次数,他输多赢少。

再再后来,打赌方式升级,不但要说出书名章节,还要说出这书摆在书架的哪一层第几本。

结果,还是他输得更多。

院里的石桌上,他望着自己做出一桌菜,摇头道:“本想为难你这小妮子,却不想生生锻炼了自己的厨艺。”

她大口吃饭,心里直笑。这时,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从最初的排斥,到现在的期待,她的心完全不由她控制,从一个极端慢慢滑向另一个极端。这个变化让她欣喜,又暗藏不安。

夏日的炎热,一日胜过一日。

星月相伴的夜空下,他跟她坐在桌前,品茶赏月。

“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再来了。”他突然说到,随即咳嗽不止。他咳嗽的毛病,久年早就发现了,他说是小毛病,不碍事,只是最近越发厉害了。

“为何?”她一下坐直了身子。

“我要陪人去一趟塞外。推诿不得。”他叹息,轻轻握了她的手,“你自己要照看好自己。”

“去多久?”她居然舍不得将手抽回来,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咳嗽这么厉害,如何还能去塞外?!”

“身不由己。”他拍拍她的手,强笑道,“你这个模样,我倒是不习惯。还是喜欢你拿扫把赶我,或者一人扛几箱书的豪迈之举。”

久年垂下头,低声道:“你最喜欢的,是我想你夫人罢了。”

他沉默良久,突然拉了她一道跪在地上,慎重问道:“可愿常伴我左右?”

常伴左右,这愿望何尝不是她从数百年前起就放在心里的。失之交臂之痛,绵延至今。

她愣愣看着这个男人,她不知他的名字,不知他的来历,他只是突然切入她生命里的一个怪人,而且他说过,他是因为她像他死去的夫人,才与她亲近的。可是,为何这一切在此刻都变得那么不值一提了呢?不知道名字不要紧,像他的夫人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她现在想更他在一起,一直这样在一起。哪怕只是每天赌书做饭,品茶赏月。

心里那扇关了太久的门,有如被洪流冲击,再无坚持之力,瞬间洞开,崩塌。有如惊雷响过,她骤然明白,此刻她最不想失去的,最想永远抱在怀里的,就是他了。

如果这就是爱,那么确实是最难的,也是最简单的。

她朝他点点头。他欣喜地将他拥在怀里。

她的耳畔,传来他的心跳声。曾几何时,同样的声音,沾满了温暖,从另一个人的胸膛传到她心中。

这种平静但又巨大的幸福,再次将她拖入了无形的漩涡,她想笑,又想哭,灵魂仿佛在跳舞。目眩神迷中,她紧紧抱住他,如果可以,就这样吧,永远不要分开。

可是,远方的远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爱之人,我必杀之。



她呆呆看着他的尸体,看着从他口中流出的,尚还温暖的鲜血。天上明月依旧,繁星点点,景色比方才更美。

是怎么回事呢?她明明抱着他,然后,像有人往自己心里捅了一刀,便再没了知觉,到醒来,等她的除了心碎的声音,还有站在他尸体旁边的,她追逐了几百年的人。

他的头发还是散发着妖异的青光,月色下,更像是噩梦的颜色。那一双灰色的眼睛里,永远没有悲喜,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我说过的话,你应该还记得。”他用手指擦去剑上的血迹。她坐在地上,想在想一个很难的问题。

半晌,她抬起头,静静地问他:“我是不是得罪过你?”

他不回答。

“不如,你一剑杀了我,这样更方便些。”她指着自己的心口,笑,“我不反抗,更不会恨你。”

见他不说话,她继续说:“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未做过一件坏事。我只想跟一个我不想失去的人,做个伴,安静地生活。这样的愿望,很过分么?”

眼泪一滴滴落在怀中人渐渐冰冷的脸上,分不清这是她的泪,还是他的。他仍不说话,只冷冷看了她,还有她爱的人一眼,青翼一展,消失在月色中。

如镜平稳的池水里,响起一滴雨水落下时才有的滴答声。只有一声,无人察觉。她将他葬在了荷花池前。

池前的地很硬,她却只是用手挖,到将他放到地下时,周围的土已成的暗红色。

对,她天生神力,所以不觉得疼,也不觉得累。

她将他送的书,一本一本放回箱子,锁好,全部沉入池中。回到这间他们曾一起读书打赌的房间,摸着他亲手修好的书架,她慢慢坐了下来。一张不知从哪本书里脱落的纸业,躺在书架后的地上。她拿过来一看,却是他的笔迹,上头写了一首词——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真好看的字。她傻傻地笑,把纸叠成一只船,放到了荷花池里。荒宅又成了荒宅,再无人迹可寻。

她爬到最高的一棵树上,那里可以俯视整个城池。要往哪里去呢?那个鬼魅一般的男人,你还会跟着我吧?呵呵。她突然对空打骂::你滚出来!滚出来说清楚!为什么要一再地杀掉我最不想失去的人?你这个畜生!畜生!畜生!

天边乌云滚滚,霎时而来的雷声,淹没了她渺小而绝望的声音。

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白色的布,细细擦拭他的剑。从他的窗口望出去,天空永远是一个颜色。往下看,只有一条冥河的河水,万年不变的流动。如果没有河岸上那一片开到天边的,红火的彼岸花,那这一整个窗口的景色也实在太乏味了。

有一天,他一定会永远离开这里的。也许到人界,也许到别的地方。畜生这两个字,大概是他至今为止,收到的,最高的“赞扬”。

“我的错误,害你也背黑锅了。”

他看着锋利依旧的剑刃,苦笑。

他们分开了那么多年,当他在穹窿山的河边再见到她时。心中的欣喜;不可形容哦。可是,他笑不出来。

他希望那本手札里,记载的东西只是谬论。他不信命运,只信他的双手。只要他愿意,没有什么不能改变。

他远远地看着她,看她跟那个男人朝夕相对,芳心暗许,直到洞房花烛。没有任何异常,他心里虽有疼痛,却终是放下心来。天明之后,再看她一眼,他就离开。 可是,破晓那一声尖叫,击碎了他以为的圆满。 他看到她的夫君,跌跌撞撞地逃出屋来,而她,青发暴涨,眼如盖血,穷追不舍。 他飞奔而去,想阻止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跟她是相溶的,他想抓住她,手掌却只能抓住一阵风。 她死死抱住了那个男人,两人一起载进了深深水塘。 他下水去救,可她将怀中之人抱得太紧,力气又那么大,他根本无能为力。眼见着那男人死去,她才慢慢浮回水面,晕在了岸边。 从水里捞起那男人的尸体,他怔怔地望着这无辜的人。 那边,她的手指动了动,快要醒来。 他顾不得太多,一皱眉,将他的剑刺入了尸体的心口。 不如,就让她以为,这男人是他杀的吧。他没有时间多想,那一刹那,他只希望她有继续活下去的力气跟理由。 恨他,好过恨她自己。 何况,追跟究底,他才是真正的凶手。他知道她抱着对自己的仇恨,四处寻找他的下落,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四处寻找可以纠正那个错误的方法,但结果是,大错已成,无可挽回。

他看着她在尘世里孤单流浪的身影,第一次明白了绝望的滋味。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她,不要再遇上任何一个,她希望永远拥有的人。 可是,她还是遇到了。他又一次当了“凶手”。 她在慌宅里,抱着她心爱的人,越抱越紧,不肯松手,直到他气绝。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觉得自己如此无用。无法控制她的心,她会爱上谁完全听从她的意志;也不能动手杀了她,这绝不可能;当她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时,连他的身体都触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一样,继续让她恨自己。 剑刃上,照出他灰色的眼睛。后悔吗?不知道……



他忘记了时间,像个活死;人一样游走在这个世界。这段时间里,那个害她一生的男人仍会时不时出现,他的灰色眼睛似乎在告诉他,不管她走到哪里,他都会看见。每当她愤怒地冲上去时,他便像烟一样消失了,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他的们再不曾打开,许多年后,她去到一个远远的地方,那里被包裹在一片海水之中,是个孤岛,岛上只有巨大的石像,以及连语言都不完善的土著居民。他把家建在岛上的禁~忌之地,一块墓…葬…群里。跟一群永远不会说话的尸…骨为伴,听海浪的声音,这样的生活也许乏味,但也比再做一场噩梦强。在这个岛上,她蛰伏了许久许久。这期间,他再没有出现过。

她不止一次想纵身从高崖上跳下去,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实在不想让自己做一场不明不白的噩梦。静下心来想想,任何可以改变的方法,她都愿意试一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是二十世纪初的某一天,一个儒雅俊朗的中国男人找到了她,他说他知晓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问她是否愿意永远摆脱那个可怕的男人,做个自由自在的人。她有什么理由不愿意?

男人拿了一个小罐子出来,让她喝下里头的汤。

她怀疑地看他,拿着罐子犹豫。还有什么情况,比你现在更坏的吗?他笑问。

她一愣,确实呢,已经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的了。

她一仰脖子,喝掉了那罐味道还不算太坏的汤。仿佛有一只手,从她身体里扯走了什么,不痛,也不太难受。 男人说,这就可以了。让她回头看看。粗糙冰冷的地面上,居然躺着另外一个她,一模一样,只是发色变得很奇怪,变成了怪异的青色,发梢上还有一点发白。

“这是石头变的,你的替身,那罐汤,将你的一半生命换到了石头上,现在它除了不能说话不能动,各方面都与你没有差异,包括独一无二的气味。”男人狡jie地笑,又说,“你知道吧,他就是靠“气味”找到你的。之所以你在岛上这么久,他都没有出现,正是因为这块墓藏群掩盖了你的味道,他尚未找到你罢了。时间一长,他早晚会找到你的。我帮你造一个墓地,让他彻底相信你已经死了,然后么,你就可以自由飞翔,再不用被他骚扰了。

摸着自己那头同样变成青色的头发,她不相信一切可以这么简单。男人呵呵一笑,问她,还记得当年那一封建议你到这个岛上住下的信吗?落款处只有一个W。

她一惊。男人继续道,信里没有骗你吧,这些年来,他的确没有找到你。既然你上次选择相信我!那多信一次又何妨。为什么要帮我?她跟他素未谋面,更无交情。 男人只笑不语,突然摸出一把小刀,割去她一缕头发,说:这个就当谢礼吧。

那天之后,她再未见过这男人。而从那之后,也的确如他所言,不论她去到哪里,那个噩梦一样的人再没出现过。可是,就算有了自由,她的心始终不曾打开。她一直不敢靠近任何一个对她有意的男人,强迫自己生活在人群之外。直到…



“直到她终于遇到了我。孟婆伸了个懒腰,面前挂了太久的红日终于徐徐落下了,“当年有人来买一罐可以把生命换一半到石头上的汤,我好奇呢,偷偷跟着顾客到了那个海岛上,他们的对话我不太明白,那会儿当然也不知道她就是久年,只记得是个灰色眼睛的漂亮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跟她居然又见面了。还知道她跟我颇有渊源。有趣。”

钟小魁坐在松软的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辛勤劳动的蚂蚁,不动声色地消化着孟婆讲的故事。说:“这是你的那位‘同事’跟你倾诉的故事?”

“对,加上我自己看到的一小部分。”孟婆笑嘻嘻地说,“我偶尔也会出去逛逛,没有八卦的人生是不圆满的。”/“你同事的遭遇,真是奇闻。”钟小魁扭过头,“你说久年那碗汤是用来照的,照什么?”/“照一切的根源。”孟婆享受着最后一点阳光,“世上万事,没有因,何来果呢。他看看时间,“嗯,差不多了。”/久年见孟婆回来,激动但又拼命压抑,只问:“可以了?”/孟婆摸摸汤碗,点头:双手轻轻捧住碗。对别太用力,这不是炸弹,别紧张。”/久年照他说的,用微微颤抖的手捧住了汤碗,碗里的汤开始摇动,一圈一圈朝外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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