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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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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文问:“这揭帖是哪来的?没头没脑的,什么莫逐燕,逐燕必高飞,高飞上帝畿?”

朱元璋脸上有几分忧愁地说,就是皇觉寺新来的那个高僧,是他给朱元璋写来的。他也解不透,想去问问他,也许是禅机,也更像谶语。

朱允文说:“皇祖父相信谶语吗?”

朱元璋说,也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他不由得想起了秦始皇的事,秦始皇一统中国,在国力极盛时,有一回他去泰山封禅,发现路旁有一块石碑,上面刻了五个字:亡秦者,胡也。

朱允文见他不说了,就接话说,秦始皇一定想到了北边的匈奴为患。匈奴、羌人都称胡人的。

“是呀。”朱元璋说,他便命大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北征匈奴,又倾全国之力修万里长城,全是防止胡人亡秦,可他白废了。

朱允文说这石头上的谶语并不灵验,秦是亡于项羽、刘邦。

朱元璋却说谶语还是很灵的,胡,并不是胡人匈奴,而是胡亥。胡亥不是秦二世的名字吗?

朱允文不禁愕然。

朱元璋说,如果胡亥不那样横征暴敛,骄奢淫逸,天下能反吗?是他自己葬送了自己,可不是亡秦者胡亥吗?

朱允文默然,油然生出恐怖感,又拿起了那个“莫逐燕”的纸条琢磨。

朱元璋长叹一声要他记住,没有人能推翻你,葬送你,有这个能力的是你自己。

朱允文用心咀嚼着朱元璋的话,点点头,说皇祖父说得对极了,皇祖父如此圣明远虑,大明王朝不会有危机的,现在没有什么异兆。

“那都是看不见的。”朱元璋说他这几天总是睡不安稳,梦中常见一些人来索命,他这一生,让很多濒临死亡的人得以活命,也让很多的人死去;生杀予夺,只是他一个念头,一句话的事。他不知道后世怎样写他朱元璋?日后的《明史》会怎样开头,怎样结尾。

朱允文说,皇祖父想得太多了,是非功过,只有当今的人评价是最准的,几十年、几百年后的人说什么,也不必管它了。

朱元璋摇头:“朕在办事时,想的是眼前,办完了事的时候又常常想到长远。”

朱允文无言以对。

金菊又高兴又伤心的一天终于到来了,她的朱栋到安陆封地去就藩了。这几天,她哭了一场又一场,可眼泪挡不住行期的临近。

这不,十里长亭的送行也结束了。

朱栋的仪仗车马已经渐去渐远,消失在一片烟尘中了,金菊犹自站在长亭旁,举目远望,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

郭宁莲走过来:“走吧,金菊,回去吧。”

金菊喃喃地说:“走了,走了,我的心也跟郢王去了。”

郭宁莲说:“金菊,你对栋儿的感情,真比我这个亲娘还亲,日后有机会,我会跟皇上说,让你陪他到封地里,我也好放心。”

“真的?”金菊孩子似的抓住郭宁莲的手,说,“不诳我?那我可就知足了……”

郭宁莲说:“栋儿也是个孝顺的孩子,总算哭喊着给我请封了,这连我和皇后都没办到啊。”

金菊说:“有了栋儿,我什么都不稀罕。”

郭宁莲说:“话虽然这么说,有封号没封号还是大不一样的。”

金菊好像没听见,仍在企踵远眺大路上已渐渐散尽的烟尘。

两天以后,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朱元璋在一连吃了两天斋饭后,确认自己心理调整得平和顺畅了,便轻车简从地出发回皇觉寺去了。

今日的皇觉寺格外具有皇家气魄,山光水色之间,佛寺、佛塔闪着金辉,在一片悠扬的钟鼓之声中,朱元璋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皇觉寺。他是微服,不再像上次那样张扬,不完全是怕有人对他行刺,那痛苦的记忆虽未淡忘,此番回乡,他的表情是平和的。这次回到皇觉寺,朱元璋有一种回归的感觉,无心像洪武十六年那样炫耀。

朱元璋拥有乾坤,有时却觉得索然无味;朱元璋每天听到的是山呼万岁声,却感到无比的孤独。他除了每天跟自己贴在屏风上的小纸条对话,他只有一个云奇可以交流了。云奇理解朱元璋的心境吗?

朱元璋这次重返皇觉寺,并没有带他那繁琐的仪仗、卤簿,他穿的是民装,只带了云奇在山门外走动着,看上去这是两个很普通的老头。

溪水在河卵石堆砌的河床上欢快有声地流淌着,他二人俯在木桥栏上。远处有一个骑在牛背上的牧童。更远的地方,有锦衣卫的人在保卫着他。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光,坠地前的太阳把千万缕金线透过西天的云层辐射出去。

朱元璋说:“还记得吗?那年大旱,我出来挑水,挑的都是泥汤。”

云奇含混不清地回忆说,皇上回厨房偷了馒头给徐达他们,受了处罚。

是呀,当年他们托钵出去乞讨时,饿晕了的滋味可不好受啊,那时什么都不想,只求吃饱肚子。

云奇记起饿得受不了时,朱元璋在地上画几个圈圈,说那是饼,说是画饼充饥,看了圈圈就不饿了。可他更饿了。

“有这事吗?”朱元璋孩子气地乐了,他倒记起了另一件趣事,有一回云奇饿急了,喝了好几瓢凉水,把肚子灌得蝈蝈似的,半夜伙盖一条破麻布片,他憋不住尿,尿了朱元璋一身;朱元璋说,你再尿,我拿小刀把你那玩意儿割下来!想不到真成了谶语了,他如今可不是真没了那东西了吗?说罢哑着嗓子大笑,云奇也附和着笑。

放牛的孩子被他们惊动了,好奇地走过来,问他们从哪里来?

朱元璋说:“从来处来。想到这庙里拜拜佛。”

小放牛娃说:“皇觉寺可灵了,你知道为什么灵吗?”

朱元璋摇摇头,对牧童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兴趣。

“这是皇上封的庙。”小孩说,“你不知道这庙里出了个皇上吗?就是当今的皇上啊。”

朱元璋问:“皇上好不好?”

牧童甩了一下鞭子,嘻嘻一笑,皇上好不好和咱有什么关系?我不照样每天拿鞭子捅牛屁股吗?

这话对朱元璋触动很大。是呀,他朱元璋也好,徐达、汤和也好,当年不都是拿鞭子捅牛屁股的吗?哪想到日后会封侯拜相当皇帝?当了又怎么样?每天在惊惧中生存,为天下而忧心,比起牧童的自在,到底哪个更好?

他真的很羡慕这个牧童,又不知到底羡慕他什么。

朱元璋“唔”了一声,问:“你去烧香吗?”

“初一、十五都去。”放牛娃说。

“你求什么?”朱元璋问。

孩子说不一样,青黄不接时求能保佑他吃饱肚子,冬天求放牛时有双新棉鞋,还有,求佛保佑东家不拿鞭子抽他。

朱元璋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这些,我都求过。云奇,你说,现在我还会求这些吗?”

云奇说:“那是不用了。”

朱元璋说:“你看他,吃饱了肚子什么都不想了,多好。”

云奇有点惊讶:“你说他好?”

朱元璋说:“是啊,你看朕,每天担惊受怕,上回回皇觉寺来,差点叫如悟杀了,说真的,现在除了你,朕谁都不敢信了。”说到这里竟然老泪纵横起来。

云奇也许不能理解他此时的感情,愣愣地望着他。

牧童拍拍牛屁股,唱着山歌,悠然自得地向阡陌中走去。

天光暗了,卫士们渐渐走拢来,朱元璋看了他们一眼:“你看,多讨厌!牧童就不用这些,他什么都不怕。”

朱元璋此行的最大愿望是参禅,他喜欢醉心于禅机中,那是一种没入过佛门的人无法领略的满足。

未净长老满足了他的要求。朱元璋认真地斋戒沐浴后来到了指定的禅堂,这里挂满了金黄的经幡。人一进去,就有一种灵魂飞升的感觉,闻着佛堂里特有的藏香味,他开始莫名其妙地怀念起当年他并不甘心剃度的佛门生涯。

朱元璋坐在竹榻上,望着烟雾缭绕的屋子尽头。尽头一个大蒲团上坐着一个和尚,正是李醒芳,因为他背光而坐,朱元璋看不清他的面孔。

李醒芳的声音显得十分遥远,空旷:“施主不知想要问什么,问吉凶祸福,还是问前程。”

朱元璋不太高兴,反问他:“长老不知道朕是谁吗?”

李醒芳道,空门里只有空,进入佛门,都是弟子,没有尊卑,没有贵贱,施主或贵为帝王,或贱为乞丐,在贫衲眼里是一样的。

朱元璋说:“很是。弟子也知道佛法皆空的道理,那朕就问问空吧。”

李醒芳道,观五蕴无我无所,是名为空,诸法究竟无所有,是空义。

朱元璋问他:“朕心力交瘁之一生,也是空吗?”

李醒芳道,万事皆有因缘,万事万物并无常驻不变之个体,也不是独立存在之个体,故称之为空。

朱元璋发问:“万物皆无实体吗?”

李醒芳说,空,也是假名,假名也是空,也就是空空;空空之说,是以空谈空也。皇上拥有天下,对这空空,怕很反感吧?

朱元璋自称弟子悟性浅,也毕竟是凡夫俗子。此生所想,都是建功立业、治太平,自然有得有失,垂暮之年,想求个平静、心安。

李醒芳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是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朱元璋一脸不悦,说:“弟子并不想超升,不过欲求清心而已。”

李醒芳说,施主即使在皇觉寺出家时,也从未想受佛门约束。一生做过好事,也杀过不少人,有的该杀,有的不该杀。你现在想求得心灵安慰,于是向佛。这大可不必,佛并不能让干了坏事的人得到良心的平安。

朱元璋有点受不住了,怒道:“你这和尚,胆敢这样辱朕?”

李醒芳拂袖而起,扔下这么几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施主有一世的尊荣、显贵和生杀予夺的大权,只有化成白骨这件事,施主与乞丐没有什么不同。对于你来说,这也是空。施主是否大彻大悟了?

朱元璋突然觉得眼前这和尚面熟,细看看,忽然见鬼一样大叫:“李醒芳!”他向外高叫:“来人啊,来人啊!”

卫士拥进一大群。但眼前只有空空四壁,一炉香,青烟缭绕,哪里有李醒芳的影子?是幻觉吗?是梦魇吗?但这分明是真的。

朱元璋气喘吁吁,满脸热汗,不断地说:“抓刺客,抓李醒芳,他不是和尚……”

云奇摸摸他额头,烧得烫人,忙传令快回宫,快传太医!

皇觉寺之行,非但没有让朱元璋找到解脱和心理平衡,回来后,病势反倒沉重了,没上几天,朱元璋已在弥留之际,屋里屋外,太医、大臣站了一地,望着气息奄奄的朱元璋,都没了主意。朱元璋喃喃地说着:“空是以空谈空……”

宁妃说:“是不是马上请各王赶回来呀,我看皇上他……”

没等朱允文说话,朱元璋却说:“不,不。”他这根神经是清醒的。

朱允文忙凑到床前。朱元璋出现了回光返照迹象,他抓住朱允文的手,再三谕令,千万不要让各王回来,既不准回来探视朕病,更不准来奔丧,各守封地,防止内患外乱。要他们听命于朝廷。

好多大臣们面面相觑,朱允文并不深解,他说:“皇祖父,不让叔叔们回来,于礼不合,我会受埋怨的。”

朱元璋气喘了一阵,更坚定地说,这是他的遗嘱,不可更改。

朱允文不好再说什么了。

几天没睡了,看看朱元璋暂时无大碍,朱允文便想回去闭一闭眼睛,歇一会儿。

朱允文走过御花园,忽闻一片哭声,他站住,问随行太监,宫女们哭什么?怎么回事?

太监说:“各宫都在哭,可能宫女们害怕殉葬吧?”

“殉葬?”朱允?好不奇怪,“我怎么不知道?”

太监说,这是皇上钦定的,皇上驾崩后,凡未生育的妃嫔和宫女,全部要殉葬。现在听说皇上要殡天了,都哭了起来。

朱允文一听,转回身往回走。太监问:“太孙不是去歇一会儿吗?一旦事出来,更没工夫合眼了。”

此时金菊已经得到了后宫总管太监的通知,她因为无出,又是正式封过“衷妃”的,属于在册的需要从死的人。

金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伤感,她惟一的希望是见上朱栋一面,可他远在千里之外,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奢望了。她只能平静地等死,把一生的恨带到阴间,也许在那里与朱元璋能有个了结。

金菊如木雕泥塑般地坐在那里捻着佛珠,欲哭无泪。

一个宫女说:“这时候不去找皇上,等到皇上殡天时就来不及了。”

一个太监说:“娘娘好歹也是封了妃子的,怎么也叫去殉葬?”

另一个太监叹道:“听说皇上有旨意,凡是没生养过皇子、公主的一律从死。”

“这不公平,”一个宫女说,“咱娘娘不也是郢王的干娘吗?”

有人说:“干的不算。”

也有人说:“还不如不封了呢。”

金菊听着他们的议论,如同听着完全不与自己相干的事情,表情木然地手捻着那串佛珠。

有人在门外喊:“郢王回来了!”“郢王回来接娘娘去封地了。”

这会是真的吗?金菊转过头来向门口张望,眼里有了期盼和希望的光焰。

郢王朱栋真的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一进屋,就跪下去号啕大哭:“娘,娘!”

金菊走过来,默默地流着泪,拥抱着儿子。

朱栋说:“我本来是想回来请准皇上,接娘去安陆享福的,却没想到,他们想让你殉葬?谁说你没有儿子?我不是你儿子吗?”

朱允文进来了,伤心地看着这凄惨的一幕,他也流了泪,他拉着朱栋说,“叔叔,光在这哭没用,你跟我去见皇祖父,趁他有口气,叫他收回殉葬的成命。”

朱栋这才止住哭声,他对金菊说:“娘,你等着,我一定能叫父皇废止这个残忍的成命。”

二人一拍即合,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够收回成命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朱元璋。二人便想趁朱元璋还有一口气时讨得圣旨。

路过一座宫殿,里面也是哭声震天。

朱允文和朱栋走了进去,一群芳龄女子在哭,一见他们出现,全都跪在他们面前央求,有的抱住了他们的腿,哭得那么凄惨,望着这些豆蔻年华的女子,连朱栋、朱允文都掉泪了。

朱栋、朱允文急匆匆进了朱元璋寝宫,对守在床前的太医和宫女说:“你们都先出去。”众人悄然退出。他们想趁着朱元璋还明白,叫他收回成命,废止这不人道的殉葬制度。

朱允文跪到床前,看着艰难呼吸的朱元璋,说,“皇上,皇上!”

朱元璋没有任何反应,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像熟睡的老猫。

朱栋大声说:“皇上,我朝不该开此先例呀,活蹦乱跳的宫女们,让她们去殉葬,这太残酷了呀!”

朱元璋依然粗重地呼噜着,不睁眼睛。

朱允文说:“皇祖父,你说一句话吧,赦免了她们吧,最后发一次慈悲吧!”

朱元璋一阵气逆,挺了挺脖子,头突然滑向枕边,人已经不行了。朱允文?叫着“皇祖父”,顿时大哭起来,既为自己失去了靠山,也为那些可怜的女人。而朱栋全部的眼泪都是为了他的干娘。

几天后,在通往钟山孝陵的路上,白茫茫一眼望不到头的是滚雪一样的大殡队伍在行进。

朱允文执绋走在灵柩前。他忽然茫然四顾,仿佛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号哭声。

那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大明王朝后宫里的惨剧。

一排木床摆在空旷的大厅中,每张床的上方有一个白绫拴成的套。每张床上站着一个年轻妃子和宫女,个个哀哀欲绝,泪痕满面。

一个大太监吆喝了一声:“上路咧——”

哭声骤起,女人们都把自己的头套进了白绫中。

金菊在把白绫套进脖子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片红光,红光中,朱栋正跃马扬鞭驰来,一路高喊着:“娘,儿来救你了!”

红光转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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