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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国记-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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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明天开始,要徒步去雁国。”

怎么这样?祥琼还没来得及抗议,乐俊就催促着驹虞。

“玉,你先回去,信就拜托你了。”

呜哮一声,驹虞飞向空中。像是风筝一样飞上天后,长长的尾巴飘扬着,仿佛是被风吹跑一般消失在视野内。

“你放走驹虞打算干什么?离雁国还有好长一段路啊!”

“大概五天吧。饶了我吧,我不会再四处乱晃了。”

“不是这个问题,今晚要住哪儿?”

半兽不管在哪个城镇都不是很受欢迎,乐俊如果进了高级旅馆之类的地方,对方一定会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即便如此,一看到随行的驹虞后,必定会态度大变。要是没有驹虞的话,很有可能被别人拒绝投宿。

“没关系的。不一定要住大旅店,玉不在的话,就与不必要拘泥于马房了。最低程度的旅店也可以。”

迄今为止所住的旅店一定是上述的种类,因为必须要有寄放驹虞的像样的马房。祥琼接受了他的意见。一边赶忙追上向城门走去的乐俊。

“难不成,你想住最差的旅店?开玩笑的吧?”

乐俊眨眨眼。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

“能睡就行了,在哪里都一样。不过也不会让祥琼住杂居的旅店的。”

“但是……没有床吧?房间又很脏。”

祥琼这样说道。乐俊边进城门边叹气。

“你啊,还真是公主的命啊……没事的,就算是硬铺也不至于窄到会从上面滚下来。板之间也还不至于不能睡人。”

“我知道的。”祥琼脱口而出,“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讨厌。我再也不能睡在那种地方了。”

那会让祥琼显的很惨。因为那会让她想起悲惨的生活。从恭国逃出来以后住的尽是高级旅店,这使她更难忍受。

乐俊抓了抓耳朵下方松软的毛,小城镇的大马路也像街道一般闲散着。

“人一般是睡在床上的,也有人会睡在地板上,更有人会睡在地上。”

“这种事,我知道的。”

“总觉得,祥琼你仅仅是知道而己啊。”

祥琼皱起眉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把这些作为知识去了解。却不明白它的本质。”

“开什么玩笑。我是一直睡在床上的,从缝隙吹进来的风,冰冷的房间,薄薄的被褥,你可能不会明白,但我不想过那种生活了。”

“为什么?”

祥琼呆呆地圆睁双眼。

“为什么?你知道那是多么凄惨的生活吗?天亮前还很困的时候,被敲醒,连饭也不吃就开始工作。满身污泥和沾染了家畜臭味的稻草。有时甚至因为得不到足够的食物而挨饿。一到筋疲力尽很想睡觉,可是却饿的睡不着或是冷的睡不着。就算睡不着,早上还是会被叫醒又继续工作。被所有人当成傻瓜而挨骂,我不想再想起那种生活了。你明不明白?”

“不好意思,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不好?为什么那就是悲惨的生活?日夜工作的农民过的都是那种日子。穷人的话挨饿也是正常的。为什么讨厌想起那些事?我是不明白。”

乐俊说着停下脚步,“啊——”他看着右手边。

“就住那里吧。”

他所看的,是看上去并不那么流行的小旅店。一楼有间放着几张桌子的工房,要是没有表示旅店的招牌的话,还会以为只是个食堂而已。

“骗人的吧,那种地方连床都没有。话说回来,哪有人穿成这样去那种旅店投宿的?”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就去买件衣服来吧。”

乐俊从怀里取出些零钱,伸到祥琼面前。

“我要住那里用这些钱做套衣服回来,或是拿着它逃走,选个你喜欢的吧。”

对着语塞的祥琼摇了摇尾巴,他笔直朝那个旅店走去。祥琼呆呆地看着老鼠上前和店员塔话。

这些零钱能买的衣服是最差的东西,像曾经在芳国的里穿过的粗布襦裙,就旧衣服来算是不错的了。这种天气里,不能没有背心和裘皮,但是买不起。要是连那种东西都想备齐的话,只能卖掉替换的绢制衣物了。大概想再次穿成那样吧。

但是,祥琼想到,自己手头的钱不多,在这里被乐俊弃之不顾的话,只能卖掉那些衣物。即便如此,最终也不够到雁的旅费。即便吃最差的食物,住最差的旅店,到最后也不知道能否穿越国境。

心想着,没办法了,但一想到又要回到好不容易才逃离的悲惨模样,就有种想哭的感觉。一想到一副那种打扮,没了驹虞,被半兽带着走的自己就感到气愤。

咬着嘴唇,祥琼找到了旧衣服店。用替换衣服做交换,定做了一套粗布衣裳后,只有鞋子不相称,结果只得连鞋子也卖掉做为支付,买了双无骨的他鞋。这样一来,这次变成了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和鞋不相称。结果只能借店里一角屏风的阴影处,把衣服换掉。

穿上硬撅撅的襦裙后,祥琼不禁流下了眼泪。

现在在庆国,有个少女正穿着奢侈的惊人的绢制襦裙。锦衣刺绣的裘,沉重的珠饰。

祥琼一边咬着唇,回到了旅店。对店员说自己是半兽带来的让她觉得很丢脸,被带到老旧的走廊里时的心情更是凄惨。

“这里。”店员粗鲁地说。打开门后,铺着板的地板上,半兽做在火盆的前面。

他看着祥琼,抓了抓耳朵的下方。

“真不了解女孩子啊……穿着绢衣住进脏兮兮的旅店,真有那么丢人吗?”

“不是你说这么做的吗?”

“话是没错啦。不过没想到还真去换了……虽然这也算是真心话。啊,对以后的旅行来说还是这样比较好,因为我们要做这种程度的旅行嘛。”

“……真过分。”

祥琼绷着脸作着不动。乐俊看着火盆里。

“我说过很多次,大家都穿成那样。公主出身真是不方便啊。”

“不方便?”

“认为理所当然的就是理所当然的。很不方便吧?的确,习惯穿着奢侈的衣物后,是会觉得穿成这样太过分了。你很想穿绢制衣物吧?但是,这样想的不止是祥琼你一个。”

“……那是。”

“女孩子的话,不管是谁都想穿漂壳的绢衣。想每天都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这难道不是真心话吗?想过着如女王、王后、公主一样的生活,无论是谁一定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公主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呀。”

“没错,但是,你不已经是公主了吗?”

“……我。”

不是公主,祥琼想如此否定,乐俊轻轻地竖起尾巴。

“你是公主啊……但是芳国的百姓却很憎恨你吧。”

“为什么?”

“迄今为止,你已经见过芳国的难民了吧,大家都痛恨着先王。没有人替公主辩解……你被别人憎恨着啊。”

“这不是我的错。”

祥琼叫道。祥琼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恨自己。

“是你的错啊……因为你是公主。”

“那是父亲他……”

“因为你的父亲成了王,所以你才成了公主。这的确不是你的错,但是,王在成为王的瞬间就产生了相应的责任,而公主也产生了责任。不可否认的。”

祥琼呆呆地看着弯着背的老鼠。

“现在,有两个国家有公主太子。柳和奏。才的王原来也有个太子,但是在登基前去逝了。柳的太子好象是国官。正为了国家在工作。奏的公主和太子也都在认真地辅佐王。公主是官立医院的院长,以前,病人是在家养病,把医生叫到家里去的,现在则是住到有医生的地方,接受照料。那是由奏的公主所发起的。祥琼究竟都作过些什么呢?”

“什么?”

乐俊看着反问的祥琼。

“有公主因劝谏离道的王,而被父亲杀死。听说就在不久前架崩的巧的公主就和太子一起干着农活。没能阻止国家的崩溃,他们只为了负起这个责任而自愿这么做的。在下一任王登基之前,至少一点也好,他们为了守护这个荒废的国家而工作着。……你又做了些什么?”

“但是……父亲说我什么都不用做……”

“那本来就是错的,祥琼应该纠正这一点。”

“但是……”

“你不知道吧?别国的公主都在做些什么。”

“不知道。”

“不可以不知道的。比起作为公主的祥琼,我更了解芳国的情况。这是比衣着蓝缕更为丢脸的事,你不明白吗?”

“但是……”说到一半,祥琼又把话咽了回去。不知道自己在“但是”后应该说什么。

“穿着毛织的衣服感到很丢人?但是,这世上大部分人都穿着这种衣服。没有人会因此感到丢脸,因为这是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获得的最好的东西。当然,也有人什么都不做却能穿上绢衣。但是,这种人会遭人怨恨。恨自己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那些人什么努力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祥琼,也会怨恨那些人,什么都不做却拥有自己失去的东西的人吧?”

“这个……”祥琼说了一半就掩住了嘴。祥琼不足正恨着一位女王吗?

“对着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还要挑三拣四的。祥琼因为不明白这一点,才会被别人憎恨。”

“但是……”

“祥琼一直过着奢侈的生活吧?但有没有一直做着与此相符的事呢?”

“但是!”

祥琼把手撑在地板上。

“你想说,这种情况都是我的错吗?都是我不好吗?”

我没办法承认,也不想承认。

“是父亲说我什么都不用做的!父亲和毋亲这么说的话,我能做什么?不可能求他们让我进大学吧!也没有机会学什么东西,这些全部都是我的错吗?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即便如此,还是过着奢侈生活的人也不在少数啊!为什么只责怪我一个人呢!?”

“没有不尽责任就能到手的东西,就算有,这当中也一定有着什么差错。就算把这些差错当成借口,也不会有人给予认同的。”

“但是!”

“你有数不尽的绢衣吧?关于绢衣的事情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吧?但是,你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要花多少功夫,又为什么自己会被赋予这些东西呢?只有当你把这些事情全部了解清楚后,才能说是明白了,我是这么想的。”

“我不想听!”

祥琼伏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我现在不想听,求你了!!”

2

“那么,出发吧。”

被乐俊催促着,祥琼老实的抱起了行李。

昨晚,扔下爬在地上哭泣的祥琼离开的他,最后还是没有回来。

到了今天早上才来叫醒哭的累的睡着了的祥琼,在喝了食堂的粥,温暖了变冷的身体后,他们离开了旅馆。因为乐俊什么都没说,祥琼也就保持沉默。

两人步行离开城镇,向东走去。柳比芳国要少雪,但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风。现在已经到了最冷的季节。走路的时候如果不拿毛织的披肩连鼻子一起遮住的话.鼻尖就会结出很小的冰柱。同样,如果不用布包住头发的话,连头发也会冻住。旅行的人大部分都坐着马车。厚厚的车蓬罩着的车板上铺着稻草和布,在里面放入火盆,同乘的旅客们互相以体温取暖。近郊的农家在农闲时用拉货的马车做这种生意,在芳国也有同样的制度。只不过用的不是马车而是马啦的雪橇。

“你们从哪儿来的?”

同乘的客人以妇女,孩子和老人居多。健壮得男人是在路上步行的。在这些旅行者中,坐在祥琼边上的妇女这样问道。

祥琼一边抱紧怀里的暖炉,回答道“芳国。”

暖炉相对于在金属制成的圆形箱子里注入热水的汤婆子来说,放进去的是炭。其表面有无数个小坑,在坑的底下开着小孔,暖炉里面铺着石绵。冬天,旅行者会把这种平坦的暖炉挂在脖子上,在街上行走。

“芳国可够呛的啊,王已经死了……”

“是啊……”

罩着厚厚的车蓬的车板很昏暗,没有点一盏灯。

“小朋友是从哪儿来的?”

女人又转头问乐俊,祥琼在合紧的披肩下苦笑着。

“我出生在巧国。”

“哎呀,听说巧国的王去世了?三年前是芳国,前年是庆国的王去世,戴国又是那种状况,最近还真不太平呢。”

“柳国多好啊,有一个这么长命的王。”

“对啊。”女人笑笑。

“虽然,还远及不上雁国,但比芳国和巧国要长很多了。真是幸运啊。”

话虽如此,祥琼想起了街道的景象,原以为会是更富饶的国家,但景色超乎想象的凄凉。几乎没有高耸的建筑物,街道仿佛是要渗透到地里去一般延伸着。

祥琼这样插嘴道后,包括女人在内的所有乘客都笑了起来。

“柳国的人家啊,都是在地下的因为冬暖夏凉。所以人们都接二连三地钻到地下去了。所以不管哪户人家都是地下的比地上的大。”

女人说,除去多雨的东北部和虚海沿岸,柳国的人家的地下室是很大的。因为寒冷所以不适合耕种,但是却拥有丰富的石材。把石头切割下来,在地下建造房屋,在地下有些地方还铺出小小的街道,用以连接各个地下室。

“什么……”

祥琼对他国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也没有离开过芳国,没有与他国的人接触过,宫中也基本上只有自己国家的事,很闭塞。因为没有特别对其他国家的事产生过兴趣,地下室的谈话就显得更加新鲜。

“空气不会变糟吗?不会有味道吗?”

“因为可以换气嘛。”

“但是,没有阳光吧?那不是一片漆黑吗?”

“有天花板啊。柳国的人家的院子像纵穴一样延伸到地下,光从那里照进去,所以一点都不暗。天花板旁边的房间很舒服哦。”

“但是,街道呢?”

“街道也一样的你没看到过吗?在大马路中央有细长的建筑物。”

祥琼想起来了。在大马路的中央,像是马房一样的建筑物延伸成细长的一条。虽然是建筑物却没有屋顶,还以为那是什么呢?

“啊一那个就是天花板?但是,下雨的话.不会积水吗?”

女人笑了。

“因为那里少雨啊。”

原来如此,祥琼点点头,看着旁边的乐俊。

“旅店不会在地下吧?还是说,找找看的话,能找到有地下房间的旅店?”

“地下不是让人投宿的,而是旅店的人自己住的。在柳国,地下越大,收的税就越多,要是做买卖的话,要支付更为庞大的一笔税金。”

女人笑眯眯地眯起眼。

“小朋友,你知道的还真多啊。”

乐俊不好意思的抓抓耳朵的下方。女人仿佛没注意到那个,表情般展开了笑颜。

“柳是个好地方啊。虽然麦的收成不好,但有旷山,石和玉泉,以及木材,倍受恩泽啊。”

“芳国也有矿山啊。柳国饲养家畜吗?”

“养是养,但是好的干草不多啊。听说芳国有好马?”

“还有牛和羊,有很多呢。”

“柳国虽然也有养,但是不多。因为夏天干草不长长啊。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很幸运。王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冬天很严酷。”

“真的很冷呢,吓我一跳。”

“与戴国相比是略胜一筹。在戴国,如果晚上外出的话,连鼻子也会冻住。即使是在白天,如果你不时时搓搓你的鼻子的话,就会产生冻疮。”

“啊,不会吧……”

祥琼微微泄了口气。

“原来有很多的国家啊。……我不知道。”

原以为任何地方都跟芳国差不多。冬天时普降大雪,银装素裹;夏天时,草木茂盛,是绿之海洋。

“真的是这样。在南方的国家不是说即使是冬天也能在外露宿吗?一年麦子可以收割二次。”

女子看着乐俊,乐俊挥了挥小手。

“麦子的确可以收成二次。但是冬天时怎么可能睡在外面呢?奏国的南部的话也许没什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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