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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无形曾国藩-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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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想了想,道:“张抚台,您抚标营要从提标营借个教习,这总没有什么问题吧?”

  张亮基道:“这么做,估计鲍起豹不能驳涤生啊,这个满人守备有什么好啊?您如何非要把他弄到手呢?等发现是个刺猬的时候,可就由不得您后悔了!那时,有这个满人做鲍起豹的内应,您是诸事难做呀!”

  曾国藩笑道:“刺猬不刺猬的,您还是先把塔守备借调过来,然后再把他借调团营当教习对了,我想向中丞大人打听个人,抚标营是不是有个叫鲍超的营丁?他的字是春霆。”

  张亮基想了想道:“抚标营上千号营丁,我哪能记得过来?过晌儿,我着人去军营查一查看您说的这个鲍超莫非是您的亲戚?您如何早不提起?”

  曾国藩摇了摇头,便同着罗泽南告辞出来。

  出了辕门,罗泽南小声问曾国藩:“涤生,我如何没有见着季高?”

  曾国藩道:“季高正在各县忙着征饷调粮,忙得很哪!没有季高在外面忙,哪有张中丞的稳如泰山哪!咳!也不知筠仙和孟容这捐劝得怎么样了!”

  罗泽南道:“凭郭筠仙的大才刘孟容的游说功夫,这两人都不在苏秦张仪之下。您就放心吧。死了他张屠户,我们照样不吃带毛猪!”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发审局的大门。

  一进发审局签押房,王錱正在屋里走来走去,等得焦躁。

  一见曾国藩罗泽南走进来,王錱赶忙停下脚步见礼,道:“裁缝铺子送了两件号衣。一件是勇官装,一件是勇丁装。二位大人如何去了许久?”

  王錱说着话,双手麻利地将炕上的一个黑包袱打开;曾国藩的眼前立时便出现两套青色的服装。

  曾国藩看那勇官的款式和绿营的营官服相同,只是绿营的营官服前绣“营”字后绣“将”字,而团练的勇官服则前绣“湘”字后绣“将”字;勇丁装也和绿营的营丁服一般样式,只是绿营的营丁服前绣“营”后绣“兵”,团练的勇丁服前绣“湘”后绣“勇”而已。

  曾国藩细看了看做工,见还算精细,便道:“王錱哪,楚勇的服装也是这样吗?”

  王錱道:“大人请放心,卑职还特意去城外借了一套楚勇服,拿给裁缝铺比照。”

  曾国藩用手摸了摸布料,道:“听澄侯说,这一套下来,用了一两银子?看这布料,有些贵了!像这种布料,在京师,也用不了一两银子的。”

  罗泽南道:“好了,王錱,让裁缝铺就照这样子往出赶吧!”

  王錱答应一声,包好衣服走出去。

  罗泽南坐下对曾国藩说道:“涤生啊,您现在是和巡抚平起平坐的团练大臣哪!您刚才这种做法,如果传扬出去,不是让人耻笑吗?”

  曾国藩自言自语道:“罗山哪,我们这办团练的银子,可都是湖南百姓从牙缝里挤给我们的呀!我们不能拿百姓的银子乱来呀!我们现在才只两千人,就开始大手大脚,等发展到一万人,如何得了啊!罗山哪,我们生虽不能做人杰,可也不能让人戳脊梁骨啊!”

  罗泽南兀自叹一口气道:“您是越说越离谱了以后啊,我还是管好我那五百人吧!其他的事,不搀和。”

  三天后,曾国潢李续宾二人带着五七个伴当,由湘乡县返回。

  于是,发审局的大账上,除十五万两二千两外,又添进来一万两。十五万两是湖南巡抚衙门先说长期借给后又变成短期挪用过来的一笔银子,这笔银子曾国藩委托张亮基从夷人的手里购买枪炮了。发审局虽还没有购进一支枪一门炮,但这笔银子确已从巡抚衙门划出,落到发审局的帐上;二千两是周升由京里回湘乡时由钱庄取出来的一笔陈款,是曾国藩典试四川时,四川总督宝兴代表蜀中士子赠送给曾国藩的程仪。

  提标中军守备塔齐布来向曾国藩禀到。

  曾国藩此时正在签押房里一个人埋头撰写《团勇训练日夜常课之规》。

  王荆七悄悄地走近来,把一个手本往案面上一放道:“大人,有客来。是个绿营守备。这是辕门递进来的。”

  曾国藩放下笔,拿过手本一看,见上面写着:湖南提标中军正五品守备塔齐布,便忙说一声快请,说后站起身想迎出去,一身戎装的塔齐布已一脚踏进门来。

  曾国藩刚要讲话,塔齐布已抢先一步单腿跪倒在地上,边施大礼边道:“卑职叩见大人!卑职奉巡抚衙门指派特来向大人禀到请安!”

  曾国藩用双手扶起塔齐布道:“塔守备快快请起,涤生已盼望多日了。来人,给塔守备放座看茶!”

  王荆七急忙走进来放了张凳儿,又走出去,不大一会儿又捧了茶进来。

  塔齐布口里道了声谢字,大大方方地坐下来。

  曾国藩笑着道:“塔总爷呀”

  塔齐布没待曾国藩讲下去便拦住话头道:“曾大人,您老万不要再这般抬举卑职了。充其量,卑职只是一名没有得过花翎的五品守备,何敢妄称总爷呀。大人哪,您老以后叫我一声智亭,就算抬举卑职了!”

  塔齐布,满州镶黄旗人。托尔佳氏,字智亭。初由火器营护军擢三等侍卫,道光三十年,始调湖南提标中军任守备。

  “智亭啊,”曾国藩望着塔齐布,诚恳地说:“湖南的团练能否练出样子,可就全看你了!”

  塔齐布急忙站起身道:“大人万不可这么说。智亭今生能为大人效力,是智亭的造化。只要大人吩咐,智亭照办就是,绝无二话。”

  曾国藩拿起已写出的《操规》,往塔齐布面前一晃道:“智亭啊,这是我刚刚拟就的《操规》,不知行不行得通。你先看看,需要改的地方,就改。我久历京师,不大懂军营的事情。这团练的事情,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塔齐布双手接过《操规》,只看一眼便道:“您老真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太史公!就这手好字,全湖南再找不出第二个!”话毕,便认真地看起来。

  《操规》共两大部分,一部分是“日夜常课之规”;一部分是“日夜演练之规”。“日夜常课之规”共分七条曰:一五更三点皆起,派三成队,站墙子一次。放醒炮闻锣声则散;二黎明演早操一次,营官看亲兵之操,或帮办代看。哨官看本哨之操;三午刻点名一次,亲兵由营官点,或帮办代点。各哨由哨长点;四日斜时,演晚操一次,与黎明早操同;五灯时,派三成队,站墙子一次,放定更炮,闻锣声则散;六二更前点名一次,与午刻点名同。计每日夜共站墙子二次,点名二次,看操二次。此外,营官点全营之名,看全营之操,无定期,约每日四五次;七每夜派一成队站墙子,唱更。每更一人,轮流替换。如离贼甚近,则派二成队,每更二人,轮流替换。若但传令箭而不唱者,谓之暗令。仍派哨长亲兵等常常稽查。

  《日夜演练之规》共分五条曰:一每逢三六九日午前,团练大臣下教场,看试技艺,演阵法;二每逢一四七日午前,着本营官下教场演阵,并看抬枪鸟枪打靶;三每逢二八日午前,着本营官带领赴城外近处,跑坡抢旗跳坑;四每逢五逢十午前,即在营中演连环枪法;五每日午后,即在本营演习拳棒刀矛钯叉,一日不可间断。

  两操规的后面,又用小楷工工整整地写了这样几行字:治军之道,以勤字为先。身勤则强,逸则病;家勤则兴,懒则衰;国勤则治,怠则乱;军勤则胜,惰则败。

  塔齐布把《操规》仔仔细细地看完,这才双手放到案面上,又深施一礼,怀着钦佩之情说道:“大人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兵部侍郎!这操规写得这般周到,真让智亭大开眼界!只是”

  曾国藩一见塔齐布欲言又止,忙道:“智亭,你我是一见如故,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团练事关江山社稷,马虎不得呀!”

  塔齐布道:“大人,大清旗营会操规定的是五日一站墙子,十日看一回抬枪鸟枪打靶。绿营连这些也觉得太勤了些,怕营兵们吃不消,影响军力。鲍军门已给徐制军上了禀陈,拟将操规改作七日一站墙子,二十日看一回抬枪鸟枪打靶。说只有这样,营兵们才能养足精神有气力打长毛卑职适才看了大人拟就的操规,几乎日日站墙,日日会操,全不见休息日。这样勤的训练,勇丁们能吃得消吗?适得其反,怕就不好了。”

  曾国藩示意塔齐布坐下,这才道:“智亭啊,你是老行伍。我在京师署兵部侍郎的时候,曾经改动过旗营的操规。将三日一会操改成了两日一会操,皇上诏谁后曾向各省军营下达。后来,就有几位制军大人,认为这操会勤了,营丁们要吃不消。皇上于是又让军机处,将操规改作五日一站墙子,十日看一回抬枪鸟枪打靶。这个操规,一直就沿续下来了。其实呢,操规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像太平时期,不要说五日一会操,就算两个月会一回操,又能怎么样呢?太平盛世,马放南山,刀枪尚且入库,营丁们自然也不需要太劳累。但现在是多事之秋,军兴时期,团练又非经制之师,都是由一些泥腿庄户人编成。就算日夜操练,都难在短时间奏效呢!长毛现在已成劲旅,长江上下几千里的江面,几乎全被控制。不抓紧训练,一旦事急,如何应战哪?智亭啊,我的苦心,你该知道啊!”

  塔齐布道:“天下的带兵大员都像大人这般想法,长毛如何能闹成这样呢?好,《操规》就依大人拟就的办智亭还有一事,尚需向大人问明:眼下省城四营团练,一共请了几位教习?不会就智亭一人吧?”

  曾国藩苦笑一声道:“团练是庶出,系姨娘所生。就目前来说,还真就你一人。依涤生推测,智亭心中应该已有好的人选了吧?”

  塔齐布道:“大人猜得不错,团营目前为四个营,最少也得配两名教习才算可以卑职就向大人荐个能员出来吧提标中军千总诸殿元,智勇双全,是块好料子。借调来营教练团营,定会事半功倍。怕只怕,鲍军门不许。”

  曾国藩道:“涤生现在就着人知会张中丞,先将诸殿元借调至抚标中军,然后再来教习团练。如何?”

  塔齐布道:“大人这样办理,鲍军门他就不能不放人!”

  这时,辕门外忽然响起开饭的哨子。

  曾国藩站起身兴冲冲地对塔齐布道:“智亭啊,走,我们去后院的营房饭厅用饭。饭后,我让罗山和王錱带着你察看一下营地,看看各处安得合不合适。”

  曾国藩话毕,热情地携起塔齐布的手,两个人走出签押房。

  萧孚泗带着十几名亲兵急忙从旁门闪出来,跟在两个人的后边。

  塔齐布一进营房大饭厅,见二百几十张大圆桌早已坐得满满的。什长哨长们正在给勇丁们发碗发筷子,只有靠近东墙的两张桌子无人。

  曾国藩竟直来到空桌子旁,先让塔齐布落座,自已这才坐下。

  塔齐布小声问道:“大人,营官们不单起伙呀?”

  曾国藩笑道:“不仅营官们不单起伙,连我这团练大臣,也和勇丁们吃一样的饭哪!智亭啊,你如果觉着不便,我饭后让伙房给你和诸殿元单起伙如何?”

  塔齐布正要讲话,罗泽南和王錱李续宾李续宜各带着几名亲兵走了进来。

  曾国藩急忙把罗王及李家兄弟介绍给塔齐布。

  罗泽南笑道:“塔守备呀,您老怕是从军以来第一次在大饭厅用饭吧?”

  曾国藩道:“罗山哪,你一会儿知会伙房的周升,让给塔军门单起伙教习非比寻常,可是我团练大营的壮大之火呀!”

  塔齐布忙道:“大人万不要如此!大人们都在大饭厅用饭,卑职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像大人这样的朝廷重臣,肯和勇丁吃一样的饭食,这不仅是湖南第一,恐怕也是大清第一了!”

  曾国藩徐徐说道:“我们这团费,可都是湖南百姓,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呀!吃好吃孬事小,冷却人心事大呀!”

  一句话没有说完,塔齐布已是感动地泪水涟涟。

  他用手擦了擦眼泪道:“大人如此煞费苦心,真乃大清之福也!”

  饭后,罗泽南王錱及李家兄弟同着塔齐布去看营地的设置情况,曾国藩则乘了张亮基赠与的花呢二人小轿,带了萧孚泗及二十名亲兵,决定到城外楚勇大营去看望江忠源。

  萧孚泗这是首次以什长的身份管带亲兵随曾国藩出行。听了吩咐,先把腰刀背上,又急忙挑了二十名心腹。心情是既紧张又兴奋,恨不能曾国藩的轿子一出长沙便遇到几个太平军,任他一显身手;却又怕遇见武功高的太平军,自已不仅落败,丢了亲兵营的脸,还连带伤了护卫对像曾国藩。

  从被任命什长管带亲兵的那时起,萧孚泗就一直沉浸在兴奋当中;号衣虽然还没有发下来,团练会操还未正式进行,他却已开始每日带着他的五十名亲兵,一早一晚地操练了起来。他带人操练偏偏又不能到大操场,只能在辕门左右。发审局的辕门空场上,这几日一直尘土飞扬。

  曾国藩的轿子一出长沙城关,曾国藩自已先就吓了一大跳:长沙城外已无了静寂之地,到处都是插着绿营旗营的营盘;往来的路上已极少能见到百姓的影子,除了骑马的武官坐轿的文员,就是一队一队会操的营丁。

  曾国藩让萧孚泗着人问了问,这是何处的营盘,楚勇的大营扎在哪里。

  亲兵一会儿回来禀告:“大人,这是即将开往九江的旗营。楚勇的营地还要走十几里的路程。”

  曾国藩在心里感叹一句:准备收复九江的旗营,紧挨着长沙城关扎大营,不知是为了逃跑方便,还是在替张亮基守长沙;而保卫长沙的楚勇大营,却被挤出了原防地。不知是楚勇想收复九江,还是旗营在保卫长沙!

  曾国藩坐在轿里,一边感叹皇上失策,一边用眼睛细细观察这些旗营会操的情景。旗营会操是分开进行的。有的按营,有的按哨,有的干脆就十几人。会操的内容也很单一,全是在练跑步,一队一队地绕着一大块空场地一遍遍地跑来跑去,跑得曾国藩坐在轿里都头晕目眩。

  曾国藩不敢再看,闭起眼睛催促轿夫快行,争取午时赶到楚勇大营。

  正在这时,从一处营房里,忽然涌出一乘仪仗整齐的八抬绿呢大轿,上了官道迎面奔长沙而来。

  曾国藩急忙让轿夫把轿子闪在路旁停下,待绿呢轿子通过后,再前行。

  轿子很快便来到曾国藩的跟前。

  曾国藩掀开轿帘定睛一看,见绿呢轿的轿帘忽然一掀。

  曾国藩看得真真切切,轿里坐的正是湖北提督已署河南巡抚的琦善。

  琦善的轿子从曾国藩的轿前很快通过。既未停轿,也未放慢速度,眼望着箭一般地去了。曾国藩一愣,他没有想到,他在这里能见到琦善。看样子,琦善并不像张亮基说的那样已经赶往任所。

  按大清官制,武官自将军以下,见了二品文职大员,是必须要施礼问安的。武官品级虽高,身份却卑;文职品级虽低,身份却尊。曾国藩眼下虽是丁忧官员,可毕竟是大清堂堂的正二品侍郎。琦善见了曾国藩,是必须要施礼问安的。琦善却全然没有把曾国藩当成二品侍郎。

  见曾国藩只管两眼望着前方不说话,萧孚泗道:“大人,我们走吧?”

  曾国藩这才惊醒道:“走吧!”心情却不再似先前的舒畅。

  又走了半个时辰,前面忽然又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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