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人生:一起走过三十年-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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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到了当日活动的后半段，我都感到累得不想再说话。好在我的演讲和往日一样很有吸引力，每次都能把现场气氛调节得很好。一次演讲结束，软银中国区总裁阎炎（软银是盛大的战略投资者，他是软银里最挑剔的人）正好也在场，他给我做了一个手势，表示对我的演讲非常满意。

4月30日，我们的飞机在飞行了十三个半小时之后，于早晨六点抵达伦敦。刚下飞机时，每个人都显出极端的疲态，以至于前来接机的高盛伦敦公司的人说：“路演是多高尚多时髦的事啊，但看看你们的样子，一个一个无精打采，行李又那么多，简直像群难民。”在英国航空公司的头等贵宾室，我们洗漱完毕，换上西装，立刻上路开始了伦敦路演。

在去见当地投资者的路上，高盛的人通报了最新的一些股市消息。

新浪昨天刚刚公告了他们第一季度的业绩，盈利数字大大超过了预估。

可就在今天早晨，以新浪为首的中国网络概念股却狂跌15％以上，大挫纳斯达克。可见投资者对中国的互联网公司是如何缺乏信心。另外，温家宝总理昨天也发表讲话，说中国经济太热，中央政府需要加强宏观调控。无疑，这个信号会让投资者觉得未来一段时间的中国经济增长速度将变慢。

果然，我们在伦敦每见一个投资者，他们都会说起新浪股票的事。

温总理的讲话也让不少人对中国的宏观经济形势表示担忧。在某投资人的办公室里，甚至出现了极为戏剧化的一幕：

那个投资人英国绅士派头十足，对于我讲述的盛大公司的远大前程，他摆出一副完全不屑的姿态，到后来竟然一个人悠闲地抽起了雪茄，把我们晾在一边置之不理。

见此情形，我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

“你信盖茨吗？”

“信。”

“你知道盖茨信谁吗？”

“谁？”

“盖茨信我。”

他把雪茄烟斗抽离了嘴唇，露出一脸很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是微软历史上惟一拿到终身荣誉总裁的人，能不能说明盖茨相信我？”

“对啊，很有逻辑性。”

“盖茨信我，你也应该信我。”

“凭什么？”

“很简单，我放弃了微软还有三年就可以兑现的五百万美元期权，加入盛大博弈三千万美元。我三个月前来到盛大。三个月里，盛大没发生任何变化，中国没发生任何变化，所以我现在的判断和三个月前一样。”

听完我的话，他将雪茄熄灭，把烟斗放进抽屉里收好，转手拿出一张支票簿开始填写购买盛大股票的金额数字。

5月2日，我们离开欧洲，飞抵美国旧金山，美国路演的第一站。

毫无疑问，此次上市路演的效果如何，美国投资者的态度是最重要的。

比起欧洲的投资者来，美国投资者更看重管理团队，几乎每一个投资者都会问起我的背景。我因此必须反复讲述我在伦敦投资人办公室讲过的故事。效果也总是出奇的好。

重新踏上我曾生活、工作了七年的美国土地，那种故地重游的感受也让我的演讲更增添了几分由衷的感情色彩。高盛的人告诉我，我的演讲给投资者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全美最有名的基金之——Capital基金已经下单，这是美国投资者认可盛大的重要象征，是我们整个路演最精彩的时刻，也是盛大成功走向国际资本市场的一个转折点。

◆登陆纳斯达克

但从美国股市传来的信息，还是坏消息居多。

纳斯达克大盘连续下跌，让许多投资者感觉无法理解。这种状况对我们的路演销售自然是个很大的打击。我们的最后一站是纽约。纽约是世界的经济中心，华尔街就是它的代名词。在这里做完最后一场路演，晚上开会，大家查看全部订单的情况，低于预期。更不妙的是，在股市连续走低的情况下，投资者对发行价会十分敏感。高盛分析，我们要想成功上市，只有把价格降到每股十一美元，同时压缩发行数量，股票才会有人问津。

团队和陈天桥通电话。陈天桥一度表示不愿意上市了，这样的价格他不能接受，因为这里面有很多人的利益。后来他说，给他十五分钟时间考虑一下。十五分钟后，他打来电话说，同意高盛的提议，每股十一美元，降低发行数量20％。

这样我们终于可以上市了。

5月13日，我起得很早，等着纳斯达克股市开盘的消息。本以为一开盘盛大的股票就会交易，却一直没有等到。我决定不再等下去，径直去机场离开纽约。

到了机场，我的手机收到高盛方面发来的短消息：“盛大已经开始交易，开盘价11。　25美元，现已升至11。　50美元，总共成交量800000股。”无论是价格的上扬程度，还是成交数量，都大大出乎我的预料。看来，股市在阴沉多时后，终于要云开雾散、阳光普照了。

令人不可思议地，那一刻浮现在我脑海里的，不是纳斯达克市场里的显示屏，不是回国后的庆功宴，也不是即将出现在各大媒体上的新闻标题，而是路演途中两个本来微不足道的场景。

场景之一是，从新加坡飞赴伦敦的途中。一上飞机，我便酣然入睡。这一觉完全无梦，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醒来一看时间，我整整睡了十个半小时，竟是过去三年中时间最长的一次睡眠。

场景之二是，在德国汉堡的大街上。那天下午五点，我们按计划准时结束了全天的路演，可航班延后了，我便有了一段难得的闲暇可以随处走走。这次路演之旅，汉堡恰好是我惟一以前没有去过的城市。我漫步于位于市中心的湖边，欣赏有着优美建筑的大街小巷，人们坐在街头喝啤酒聊天，空气中飘荡着一种悠闲与温馨的气味。我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走了一个多小时，从心底感到喜欢这个城市。我对德国人的严谨也特别有好感，连给我们开车的司机都是西服革履、彬彬有礼，和我待过的日本有颇多相同之处。黄昏时分，我驻足街头，眺望城市轮廓线上的满天彩霞，心里无比轻松。

等我飞回中国时，得知盛大上市当天股价收盘价格已冲高至十一点九七美元。据媒体估算，占有盛大股比七成左右的董事长陈天桥名下的资产市值，一夜之间也变成了约六亿美元，约合人民币五十亿元。

至2004年下半年，盛大股价两度冲破四十美元大关，并稳定保持在三十五至四十美元的高区间。有媒体替我计算，我所拥有的盛大股票期权的收益超过四亿元人民币，为内地职业经理人的身价创造了新的纪录。

更重要的是，在盛大的企业核心优势中，“融资渠道”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在陈天桥和我的设计中，上市打通了资本渠道后，可以非常方便地利用国际主流资本去完成公司的转型战略，使盛大从一家单纯依赖一两款网络游戏的公司，变成一家有着成熟商业模式的网络互动娱乐公司。2004年下半年开始的转型对于盛大确定自己在中国互联网领域内的地位至关重要，但只依靠运营现金流的积累，盛大根本没有足够实力去完成转型。更关键的是，按照陈天桥和我的判断，盛大必须在2004年启动整个计划，否则就会错过最佳时机。

利用募集来的资金，盛大开始了整合产业链的大规模并购计划。（文*冇*人－冇…书－屋－Ｗ－Γ－Ｓ－Ｈ－Ｕ）

不到一年时间里，陈天桥和我完成大大小小超过十次并购，其中还包括将老冤家、韩国游戏开发商Actoz的控股权收归旗下。

盛大的上市，也激励了国内网游公司纷纷上市，一举改变了中国整个网络游戏产业的格局。

年底，我收到了比尔，盖茨的一封电子邮件，信上说：“现在，我经常在《华尔街日报》上看到你的名字，你比在微软时更有名了。”

感慨良多的我两年来第一次给MSN改名，新名字叫“感谢2004”。

◆危难时刻

尽管我已使盛大成功上市，但有过十年微软职业经理人生涯的我也深知，要跟华尔街那帮满脑袋全是财务报表的家伙打交道，并且最大程度地“忽悠”他们相信你所谓的理想和未来，并不是只凭口才和激情就足够的。我在继续探寻国际资本市场中更多的规律性因素。

整个2005年，在纳斯达克的中国概念股中，恐怕没有哪只股票能比得上盛大所经历的大起大落了。2005年的大部分时间，作为华尔街最青睐的黑马，盛大保持了上一年的强势，是当年全球表现最好的股票之一，也成为中国网络概念股的代表。

不过，随着入主新浪受阻，力推的家庭互动娱乐战略受挫，采取免费网游模式引起业界一片哗然，盛大也因此遭到国际资本市场的普遍性质疑。2005年底，盛大股价在短短数十天内暴跌60％。为此，陈天桥大为恼火，对外反驳称：“我们怎么可能按照根本不懂中国市场的那些人的想法来做事呢？”

针对当时陈天桥在各种场合流露的对华尔街毫不掩饰的鄙视情绪，我表示：“华尔街不懂中国市场并不代表不要跟他做沟通。相反，这正需要经常沟通，因为我们最后的目标都是希望成功，希望双赢。”

2006年2月，因为免费网游模式的推行，加之我们收购的韩国游戏公司Actoz减值，盛大发布的2005年第四季度财报出现六千六百八十万美元的巨额亏损。盛大股价甚至一度跌至十二美元，几乎和发行价持平。由于我在盛大的期权收入是按发行价计算，这种情况下，我名下的股票价值也接近于零了。

当时盛大处于极其困难的处境之下，内部员工开始怀疑管理层的能力，媒体也说盛大已经走下坡路，网络游戏产业的发展已到天花板丁。盛大的高管纷纷离职，媒体预言我也将离开盛大。此时也确有多家公司力邀我加盟，包括对我许以中国区总裁位子的Google。这些邀请均被我一一回绝，我的理由是——“我在盛大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我对陈天桥说，即使他们都走了，你身边还有我在。如果此时我临危离去，无论是陈天桥还是盛大公司，以及我曾许下诺言的诸多投资人，无疑都会受到沉重的打击。所以我是不可能走的。

我知道事情的症结在于国际资本市场对于盛大的态度改变。我也很了解那些喜欢用数字说话的投资人此时的心理。缺失了业绩的前提，单纯与华尔街沟通事倍功半，再美好的故事也难以说服那群挑剔的投资者。因此，无论对于盛大还是对于我而言，都需要在卧薪尝胆中酝酿一个最佳时机。

◆两次赴华尔街路演

转机终于出现。2006年，在陈天桥和我的主持下，盛大进行业务转型，将主业再次回归到网络游戏上。2006年11月10日，盛大将一份极为漂亮的扭亏为盈的季度财报公布于众。

此时的网游市场正处于微妙的变化之中。盛大的最大对手网易和第九城市虽然处于业绩的全盛时期，但其商业模式都不被投资者看好。

在2006年11月初公布的第三季度财报中，网易两款主力游戏展露衰落迹象，但网易并没提供可信服的解决方案，这导致投资者信心动摇。

而分析师也刚刚下调了第九城市的目标股价。

盛大刚刚出售新浪股票后大约持有三亿美元现金，2006年第三季度财报恢复强劲增长的势头，再加上股价一直在十二至十四美元的低位徘徊，这一切无疑会给投资者更多的想象空间。我瞄准时机，2006年11月22日，便亲自带领团队上路了。

出发的前一天，我在国内的中国资本论坛上，发布了要亲自来美国华尔街做二次路演的消息。顿时在国内外媒体界引发轰动效应，各种各样的报道连篇累牍。

来到美国，我用迪斯尼的例子向美国投资者解释他们一直无法理解的网络游戏免费模式。我说：“现在的迪斯尼乐园，门票收入占据68％，而其他收入则来自于游客在园内的各项消费。盛大的免费，就好像把迪斯尼乐园门票免费之后，一定会涌进更多的游客一样，从而大幅度增加园内消费。不过现实中的迪斯尼因为物理条件的限制，不可能实现免费。但网络迪斯尼不受容量所限，所以我们免费就是把门打开，让更多的玩家进来，带动更多的消费。”这样的讲述让投资者对盛大的新盈利模式迅速给予了认同。

在这次路演中，我与投资人的沟通技巧也更加纯熟。我把投资者分成若干类，详细分析每类人的价值理念、投资倾向、关注重点，甚至年龄特征、民族背景、语言习惯等等。

我遇到一个犹太人投资者，经过和他的简短交流，我迅速看出他只对短期投资有兴趣。他最希望我告诉他的是，盛大公司下个季度业绩将非常好。我抓住他的心态，却偏偏只和他说，盛大是一家不关心短期只注重长期发展的公司，虽然短期业绩也会不错，但我对公司的远期前景更充满信心。并且劝告他，如果为了炒短期利益千万不要投盛大，我们不欢迎这样的投资者。可实际上，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了。我很快得知，他买进了大笔盛大股票。

还有一次，我面对一位对中国市场一无所知的老年投资者，他甚至不知道盛大的名字，也不懂网络游戏究竟是什么。我和他讲了半个多小时后，发现他不停摆弄自己手中的手机，也不理我说盛大怎么怎么。

正当我觉得有些尴尬的时候，这个投资人突然把他的手机给我看，原来他已经通过电子邮件，让助手当场买进三十万股盛大股票，按照当时的价格总额达五百四十万美元。这件趣事后来被媒体报道为“唐骏四十五分钟忽悠五百四十万美元”。

有一个在华尔街工作四年的分析师告诉我，我这次路演是他所见最成功、效果最好的一次，一个星期盛大股价就涨了30％，此前李彦宏、张朝阳也曾亲自来华尔街做路演，但都没有这样的效果。

到了一年之后的2007年11月，中国网络股受到大盘拖累，盛大股价持续走低，我再一次赴华尔街路演。神奇的“唐骏效应”再度出现。

两周后，盛大市值提升八亿多美元，甚至带动中国网络股板块集体上涨。

我的三次路演之旅，第一次是上市；第二次是在盛大股价低迷之时力挽狂澜，帮助华尔街重建对盛大模式的信心；第三次更是直接带来了超过八亿美元的市值增长。陈天桥因此评价说：“唐总是盛大和世界主流资本之间的一道桥梁。”

更重要的是，通过与国际资本市场的成功对接，盛大从一家创业型公司变成了一家成熟的企业。在我刚加盟时，陈天桥对我说：“我认为盛大的核心竞争力不应该是产品，而是为产品线提供支撑的团队，以及为团队提供保障的规则。我希望在未来人们想起盛大不会跟“传奇”画等号，盛大更应该是一家伟大的互联网公司。”四年里，我非常出色地完成了陈天桥的期待。2008年4月，当我离开盛大时，盛大的企业战略已经非常清晰，产品和平台已经构成相互的支撑，并且形成了推动这些支撑发展的管理机制。

对我而言，我更希望自己的所为，能为中国职业经理人的未来发展树立一个标杆。

第23章　吴士宏：自学步入IBM大门

【吴士宏小传】

在上世纪的最后几年，当很多中国人还在埋头赶路时，一个叫吴士宏的北京姑娘用她“灰姑娘变公主”般的成长历程，带给中国人一段传奇故事，以及一个新名词——“职业经理人”。她的故事是一首催人奋进的青春励志歌曲，如同后来的唐骏、李开复等更声名远扬者一般，吴士宏代表的职业经理人历程在无数个夜晚潜入众多年轻人的梦乡，它代表的阶层是很多人努力后触手可及的目标。

吴士宏的偶像历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