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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戏讲茶唱门歌:江南旧事里的小民风流-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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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扇前后摆动,就有了习习凉风。这东西华清池澡堂子里也有,特别让人感兴趣,我们就常到余师母家拉着玩。余师母给病人刮痧时,我们就不遗余力地争相扯绳拉扇。

余师母养着一只黑色的断尾老猫,毛色粗黑浓重,老是偷偷从一个角落里看人,像极一个有心机的人。经常在河边、墙头和巷子口看到它,你扔条小鱼过去,它却看着你,拿爪子一顶把小鱼推回。它从来不吃嗟来之食。余师母给人刮痧子时,它就拱开门进来,不断地在脚边磨蹭,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好像在炫耀自己。如果有人忍不住痛哼出声来,这精怪老猫就会走到你头前,嘶哑着嗓子发出警告一样的叫声,直到你不再哼了,它才走开。它还会与你长时间地对视,沧桑古义尽入眼瞳,不知它怀着怎样的心事。没事时,余师母常抱起它,告诉我们说猫有九条命,养到九年后,它每年就会多长出一条尾巴来,一直长到了九条,就能变化成人形。有一回,我们亲眼看到这只断尾老猫从高树上失足掉下,摔得很惨。待我们跑过去,它却已爬起来一溜烟跑不见了……也许,猫真有九条命。每当余师母给人喊魂时,这只老猫总是跟随身后,还会沉着嗓子应答哩。

余师母的小院子里,总是扫得很干净,地上连一片草叶儿也没有。靠院门旁有一口大缸,缸里面种着太阳花,整个夏天,那些花仿佛都在开着,红红黄黄白白的,一大缸的颜色,满得要溢出来。窗下,则并排放着两口雅致的宜兴紫砂花盆,种着一对齐屋檐高的白兰花,夏秋两季,飘浮着袭人的芳香。

王瞎子终年穿一件土灰色大褂子,不管雨天还是晴天,都是背着一把雨伞,一条空的蓝布琴袋斜挎在另一侧肩上。王瞎子将竹杖夹在腋下,拉着一把胡琴,沿街往前走。有了顾客,王瞎子歇下来,问过生辰八字,就再次拉起胡琴,拉胡琴是为了掩饰在心里推日主——就是推出人家提供日子的日干支。胡琴拉歇了,王瞎子眨巴几下眼睛说话了,满口甲子乙丑之类。别人不懂,王瞎子就说:那我就直说啦,直说你莫怪……你儿子遇到了“白虎煞”,做事不动头脑,不解灾的话,今年×月一定在劫难逃。

王瞎子有许多算命的口诀,比如:赚的钱动担挑,花起钱来雪花飘……此命终身运不通,劳劳作事尽皆空;苦心竭力成家计,到得那时在梦中。人家自然就要问:这个是好还是坏?再比如说:此命生来福不穷,读书必定显亲宗;紫衣金带为卿相,富贵荣华皆可同。这样的“命”自然是不必问好坏了,但王瞎子免不了还是要给解释一下,讨得欢喜,多得些赏钱。有做娘的带着女儿来算命,王瞎子先掐过指头,又锯了一会子胡琴,说:你家姑娘好命啊,嫁能嫁贵人,生也是龙凤胎,真是好命。我算了这幺多的命,从没见过这幺好的命相!直说得那母女俩心里的笑全都溢到了脸上,她们的满意当然也是王瞎子的满意。

常跟在王瞎子身后看他给人算命,看多了,连我们都学会了一些。比如王瞎子有一种最简单的“称骨”算命,就是批八字和命盘,只要把与年、月、日、时相对应的“重量”加在一起,对照“称骨歌”一查,就可得知这个人一生的命运。“三两黄金四两福”,大致就是“骨”越重越好。一个人有四两八钱的骨重,算是大富贵了。假如推出你的五行骨重为二两八钱,王瞎子就会锯着胡琴唱出一段话:“一生行事似飘蓬,祖宗产业在梦中;若不过房改名姓,也当移徙二三通。”然后他就会换用正常说话的语气替你解命:此命为人多才能,心机灵巧,祖业凋零,背井离乡可成事业。出外有人敬重,可进四方之财,有贵人扶持,逢凶化吉,勤俭一生无大难。只是救人无功,恩中招怨,重义轻财,易聚易散,早年不能聚财,三十三方知艰难,凡事顺意,三十八九……四十岁,始得称心如意。

连我们都看出门道,王瞎子就是说上一些顺水推舟、模棱两可的话,一个命局,靠的是套话应付。王瞎子给一个人算命,王瞎子说:“你今年四十九,是本命年。今年是不宜外出,外出要破财……有没有外出?”“没有。”“没有好。今年若是出门,要防止阴人勾结……”接下来便说到这人的身体了:“四十五岁到五十一岁走××运,这个运是……身体要有灾磨病折,这里不痛那里疼……”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因为到五十一岁还有好几年,况且这个年纪的人难免不这里痛那里痒生出毛病来。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来算命,王瞎子就说:“外人看你像个福太婆,其实在家里是老奴,家里十桩九桩到,一桩没到还睡不着觉。”这般年纪的妇女,都是孙辈一大堆,家务事做不完,给王瞎子一说,当然容易被打动:哎……哪不是说哩,我就是这个劳碌命哟。

但王瞎子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回,王瞎子在车站给一对青年人算命。王瞎子拉起男青年的右手轻轻一摸,便赞道:“好命呵,你的命好呵,不但能事业发达,而且爱情甜蜜幸福……你和这位姑娘不管是眼前还是日后,都会非常恩爱,白头偕老到一生……”不料,这却是一对兄妹,差点遭到一顿痛殴的王瞎子,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赶紧逃之夭夭。

王瞎子比较怕狗,他口袋里总是装满了瓦块碎砖,狗一叫,就蹲下扔瓦块。一天,有个乡下人请王瞎子去给老娘算命。那乡下人牵着王瞎子的竹杖走进村口的时候,王瞎子踩到一条正在打瞌睡的狗,狗“嗷”地叫一声跑回家了。王瞎子问:怎幺回事?乡下人说:你踩到了我家狗的头了。王瞎子“哦”一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快进家门的时候,王瞎子一脚又踩到了那条狗,狗再次“嗷”的叫一声跑进了家门。王瞎子又问是怎幺回事?乡下人说:你踩到我家狗的尾巴了。王瞎子大吃一惊:天哪!这乡下的狗多大呀……

和许多瞎子一样,王瞎子也会“摸骨”算命,只需摸一摸来人伸出的一根手指便知其命。我们中的毛伢出了名的顽皮,一次将小鸡巴伸给王瞎子摸。王瞎子一摸,顿时大呼:贵人呀贵人!细皮嫩肉,没有指甲,弹性极好……一定是个领导!毛伢跳起来喊:呵,我晓得了,我晓得了,领导是个卍!看见王瞎子一路点着竹杖走过来,毛伢就喊:喂,前面有条狗,别踩了狗尾巴!往左转……不对,不对,往右转,对,直走……再往后转,转呀!王瞎子知道被戏弄,但他不发火,他只是笑,笑,走到了近前,猛一下伸过手中的竹杖捅到了毛伢的裤裆里。毛伢多机灵,一转身,抓住了竹杖,说我牵你走,拉着王瞎子往右边走。王瞎子说:不对,你小狗日的作弄我!沿左边的街走……当我不晓得吗?小心老子将你小鸡巴子扯掉!

我们对王瞎子充满了佩服,路都装在他的心里,他手中的竹竿带给他的就是路的方向。我们有时就凑近了看王瞎子是不是真瞎子?王瞎子的确什么也看不见,他眼睛的位置上有两坨凹陷的皱在一块的烂皮,仔细看,还有一条浑浊的缝,里面仿佛嵌着两颗发霉的杏仁,但怎样也活泛不开了。王瞎子总是眨巴眨巴着那两坨凹陷的皱皮,温润的阳光从他脸上扫过……我们突然想起何先生说过,瞎子算命,是因为泄露了太多的上天的秘密,才遭了天谴。

不瞎装瞎的也有,那肯定是败类。与王瞎子抢生意的刘瞎子,口碑就很不好。有一年夏天,刘瞎子被柴市口婆媳俩请进家门算命。婆媳两只道是瞎子,根本没想着要提防,天热,就掀起衣衫揩了把汗。刘瞎子先给婆婆算过,再给媳妇算,说:一点不吹牛,我能算出你胸口下边有颗痣,这是一颗桃花痣……婆媳俩一听,立刻知道了这是一个作怪的瞎子,操起门旁边一根撬棍就打下去……打得刘瞎子抱着头撒开两腿逃出门去。

第十六章 麻聋子锯碗——自顾自

旧时小戏《王大娘补缸》,有一句唱词“新缸没有我的旧缸光”,是很实际的,但旧缸用长了总是要破损。在未用上自来水之前,家家用水缸储水。还有一些行业,如酱坊、酒坊、豆腐店,自然更有众多大水缸。这些大水缸,若不慎弄破,或出现裂缝渗水漏水了,就要找补缸的来补。补缸行当多是安庆桐城、潜山一带的农民秋后从事的副业,农活干完,他们就挑着小担出来四处转悠揽活。麻聋子本也是江北那边人,后来在这边姘了一个带有四个崽的寡妇才落户下来的。麻聋子姓马,身材有板有型,却是小时出天花脸上落下十数颗鸡啄西瓜皮的麻点,在别人的口里便将一个折弯的声调拗直延长,因“麻”成姓了。

老远地听到喊:“补——缸呵补——缸!”“补”字拉得很长,一波三折,到了最后一个“缸”上却陡然停顿,收得极为急促,仿佛乐器上的切音,整个音调听起来极具韵味。麻聋子补缸的行头也很简单:一只两层木箱,上立一根木桩,挂几把大小不同的钻,钻头是金刚石的。箱子中放些紫铜攀、瓷粉和备用钻头。干活时,先倒净缸里剩水,除净污垢,将缸歪斜支放稳当,倾身用肩窝抵着钻柄上那个活动的木圆头,左手扶钻,右手拉皮带杆,在破损两边对称打上小眼。再按入中间宽两头有弯钩的铜攀巴钉,用小锤敲紧,将破损的两边钩牢,最后涂上由猪血、旧布鞋底烧的灰和桐油一起调出来的胶泥。若是那缸已碎裂成数块,则要在拼好的碎片上一一钻出洞,穿钉涂胶泥,干后亦甚为牢固。

麻聋子补缸亦兼职补碗,相对而言,补碗的工艺就要细巧得多。过去,生活艰辛,一般人家是拿不出十个以上碗的。锅通了,补,碗破了,也补。一个小钵子大的粗瓷蓝边海碗补了又补,往往能传几代人。历史上,江西景德镇是出产瓷器的地方,因而,许多挑着工具担子餐风露宿走村串户替人补碗的手艺人都是江西那边过来的。麻聋子就是从他们那里剽学来的手艺。只是有点奇怪,与补缸不同,补碗被麻聋子喊成:“锯——碗哟!”唱音约为4~34,小孩子们听到这奇怪的吆喝声就会循声而至,站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看厌了,便一哄而散。补碗的原理同补缸没有多大差别,先要把碗的破损处拼凑复原,用细绳捆扎牢实,再取出一个更小更精致的有木杆皮带的金刚钻,一阵紧拉慢扯,在破碗缝隙的两边对称地钻出小洞眼……原来,这拉皮带钻的整个动作就是一个“锯”呵。接着,就往小洞眼里钉上巴钉,也就是“骑马钉”。最后涂上瓷粉,干燥后,除了那有巴钉的地方稍稍有点鼓凸外,碗就可正常使用了。

由于是在硬度很高的瓷碗上打孔,钻头钢针上蘸涂一种水滴状粉末是奥秘之关键。麻聋子不停地锯拉小钻,小水滴圆圈中心由米白色开始变黑,移去钢针擦净表面,一个小洞眼便显露眼前。如果碰到做工比较精细的有花边的细瓷碗,麻聋子便事先声明,这个碗不大好锯,锯破了他可不包赔的。主人就会说,你锯吧锯吧,真要是锯破了就算了。当麻聋子专心一意锯着他那个宝贝金刚钻时,会发出一阵阵“滋咕滋”、“滋咕滋”声音,因而留下一句歇后语:麻聋子锯碗——自顾自。当然,能传入麻聋子耳中的外界的声音,很有限。

麻聋子耳背,故与人论价时常出现差错。有一次替人补缸,麻聋子要收8个鸡蛋,人家嫌贵,说家里只有6个鸡蛋,要补就补,不补就算了。麻聋子没听清,将缸仔细补好。人家将6个鸡蛋递上,麻聋子看了看,没多言语收下。三天后麻聋子挑着小担又来了,将那水缸补过的地方看看,敲敲,见已干透,即取出一把锉刀把胶泥鼓凸的地方锉平,然后就歇坐在人家院子里。一袋烟抽到一半,听到屋子里传来鸡下蛋的“咯咯嗒” “咯咯嗒”叫声,麻聋子起身便走过去,从鸡窝里抄起一只温热的蛋。再隔了两日,麻聋子又过来,这回给那缸补过的地方涂完一层釉料,照例又是坐那抽烟,等候鸡叫,一直将最后一只蛋拿到手。主人也只好笑笑摇一摇头,说:这死麻聋子!耳朵一点不背嘛……

余德宝是余锡匠的大号。余锡匠长着一对黄眼珠子,留两撇老鼠胡,形容猥琐又带点险恶,都喊他“扒灰佬”。他十三岁起跟着表舅学手艺,三年满师后,便挑着锡匠担子走街串乡。担子的一头是只老式木箱,箱子据说还是表舅的师傅传下的,外面是铜锡合金做的锁槛,里面分上下两层,上层摆放工具,下层则是手拉风箱。每次升炉烧火,就从木箱下端风洞口插一根管子接入小火炉内,风箱一拉,火苗直蹿,那小小的坩埚散发着温暖的橘红色光晕……不大一会,那些锡块便慢慢熔化成水银般的液体,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绵软的金属味道。

那时,锡茶壶、锡炊壶、锡水焐子,还有锡酒杯和带夹层可以温酒的锡酒壶,以及祭祀用的锡蜡台,都是很常见的家庭主要器具。锡的熔点低,延展性好,易于塑形,加工时只要用手掰掰,用剪刀剪剪,用锡焊接一下即可。“扒灰佬”余锡匠挑着他的担子,敲击手中金属工具发出声响招揽顾客。做锡匠,他的吃饭家伙,除了这风箱、木炭炉、坩埚,就是木榔头、剪刀、圆规、直尺。较特别的,是两块二尺见方抽屉般大的薄石板,上面裹了几层黄裱纸,是浇灌锡板用的。碎锡熔为锡水,浇灌前,要在一块石板上用线绳围成大致的形状,上口不要封死;将坩埚中锡水上的灰尘和杂质吹掉,沿石板上沿的缺口一次灌满,再把另一块合上,压紧,石板缝隙间有淡淡的青烟冒出。稍歇一会,锡板冷却成形,就可裁剪、焊接了。锡板的厚薄,取决于线绳的粗细,最后用木榔头从上到下一排一排敲出花纹。比如要做出一个锡吊子,先把锡吊子敲成形,拼接上壶底、壶嘴、壶把,再用边角料做一个壶盖,最后在壶身上用木榔头轻轻敲打出均匀的亮点,整个加工过程也仅个把小时。若是细巧的锡器,还要用刮刀刮一遍,细砂纸打一打,用竹节草擦一擦,擦得银光锃亮。我们那时好奇,每次都要蹲在那里从头看到尾百看不厌。余锡匠有的物件,则要像翻砂那样放在灰中浇铸,待冷却后,持一个小耙子于灰中掏出,这大约就是“扒灰佬”称呼的来历吧。

余锡匠手艺是公认的不错,秋冬时节经常被人请到家里去,一做就是三五天,有时还要预约。但要命的是,我们那里把公公钻儿媳妇的被窝叫“扒灰”,余锡匠有两个儿子,到了成家的年龄,但碍于那个非常难听的“扒灰佬”的喊法,一直结不成亲事。大约是特别惧怕我们这些小毛孩顺手牵羊偷走他埋在灰里那些亮闪闪的锡砣或锡器,余锡匠对我们总是凶巴巴的。有一次,他一抬手就在小癞痢毛三的头上敲了一凿栗,毛三跳起来抱着癞痢头跑到远处,用带哭的嗓音大声喊着:“我操你祖宗八代!余德宝——扒灰佬——背稻草——背到河里洗把澡——虾子来夹——乌龟来讨好……”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后来锡器被铝制品所替代,生意冷落的余锡匠,为了彻底了断“扒灰”的嫌疑,于是就另行择业当起补锅佬了。

化锡改补锅,犹似秃子做和尚,许多东西可以将就凑合着用。仍然还是那副担子,一头风箱,一头炭炉,那个带锁槛的大箱子仍是每年上一次桐油,一切无甚变化。补锅时,只需把要补的锅倒扣在地上,刮去锅底灰,破损处经敲打后涂抹上一层油脂样东西。这时,炉子里的木炭在风箱的催动下,燃烧得烈焰腾腾,火星飞溅,那只大号酒盅般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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