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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台全传-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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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方才上楼。官官叫声:“娘亲,住在此间,终非久计,不知几时得转故乡?”大娘道:“儿啊,我也恨不得插翅飞回家去,恨只恨盘川短少,且再挨延三两日,等何家大伯去调停。”母子言谈时已下午,苏云玩耍转来,走到门口,便道:“唔,青天白日,为何把门闭上啊?大娘子,开门,开门。”又举手敲门。娘娘恐防又是方佳,便开了楼窗一看,才晓得是苏云。忙下楼去开门,就把方佳之事说了一遍,气得苏云目定口呆,连称:“可恼,这个所在住不得的了。等我明日去见何其,若有盘川也要回去,就是没有盘川也要回去的。”大娘道:“这却甚好。”
  不讲苏云、徐大娘,再表方佳回府坐在厅堂,唤了十六个精壮家人,那家人们说道:“大爷在上,唤呼小人们有何吩咐?”方佳道:“庆丰楼间壁有个寡妇,我大爷十分中意,今晚黄昏时分,协力同心随我大爷前去抢来作乐,不得有误。”家人多应声:“是,晓得。”等到黄昏,方佳又赏酒廿斤,家人多是贪杯的,人人吃得醉沉沉,磨拳擦掌,大家高兴,高烧火把一同出门。冲前是方公子自己,十六个豪奴后面跟着,好比无刀强盗,耀武扬威,一路走去。不多时,已到徐家门首。方佳伸手敲门,苏云不晓得方公子,开门一看,一惊不小,便道:“你们什么人?到此何干?”方佳道:“老头子,你是苏云么?”苏云道:“正是苏云。你们这些何等样人,到此何干?”方佳道:“我乃吏部天官方大老爷的公子,方佳是也。家人们动手啊!”方文、方武等勇纠纠答应一声,一同赶上前来,唬得苏云魂不附体,汗如雨下。忙道:“住了,住了!你们既是方吏部家的公子,没怎么做起强盗来?况且我是异乡人,没有财帛的。”方佳道:“我方大爷不要财帛,只要得一个人。”苏云道:“啊呀呀,益发不是了。”唬得苏云好生慌张。但见方文、方武二人,一个拿了火把,一个背了大娘。大娘痛哭叫喊,官官扯住衣裳,却被方文推倒在地,方佳同了一众豪奴,哄哄闹闹,抢了娘娘去了。苏云忙叫地方,那地方百姓多来观看,大家怕事,不敢声张。苏云急急追赶,跌了一交。官官走出来,啼啼哭哭。苏云爬起来一看,人影全无。料想追赶不上,便回身拽着官官说道:“啊呀,方佳阿方佳,你乃堂堂吏部天官的公子,为何干出这样事来?无法无天,强抢孤孀,国法森严,定然难饶。待我去与何其商议,告官拿捉,还我金氏大娘。”便叫官官休要啼哭,同归家去。官官不见了母亲,大哭号淘,双脚乱跳。苏云锁上了门,一同到何其家去。
  讲那何其夫妇,尚未安身,正在灯前讲起徐大娘的说话:“意欲打算盘川,待他早些回去,无计可施,只得与几个徒弟商议,每人出银一两,十六个人,共总十六两银子,凑齐了明日拿来,待他后日动身。娘子你道如何?”何大娘道:“官人正该如此呀。外边那个扣门?快去看来。”何其随即出去开门,苏云赶进来,把情由告诉何其。江西义士顿然一惊,连声“啊呀”,搓双手,此事如何理论呢?苏云回说:“你若讨得转人来,连夜前去讨了回来。若还讨磋不转来,我明日绝早往衙门叫喊地方官作主便了。”何其便把手摇摇说道:“若说方佳,天不怕地不怕,地方官府多是相交,强奸妇女如同儿戏。若有那个恼了他者,拿去关于水火牢内。你若要去衙门中喊叫,好一似蜻蜓飞入蜘网,逆风点火自己烧身。这个念头休要想他,另行打算罢。”苏云听说更心焦了,说道:“啊呀,贤婿啊,你把胞姊托我丈人的,如今倒算我苏云害他了。”官官哭个不住,何其解劝。苏云问道:“你乃是江西有名的拳教师,难道与他做了一土之人,没有一些情分,讨不转来的么?”何其道:“若讲别人,多少有些情分,只有方佳这个狗男女,恶不可言的。不讲道理,倚恃父势,自大欺民。我何其去说也徒然。”苏云道:“这又弄不来,那又弄不来,难道听凭他抢去不成么?”官官哭道:“啊呀,还我的娘来啊!”何其道:“阿,官官,不必啼哭。苏老伯且免心焦,你们弄得我心乱如麻。你同了官官回去安睡,待我定心细想,自然要打算奇计去救出来。”此刻苏云无可奈何,揩揩两眼,点灯拽了官官就走。何其闭上大门,走将进来叫声:“娘子,苏老伯之言你可听见否?”大娘道:“妾身听得明明白白,唬得我心胆俱裂,无计可施。算将起来倒是官人害了他了。”何其道:“咳,真正弄巧反成拙,叫我如何处置吓?”大娘道:“官人啊,你许他明日调排,不知怎样调排?”何其道:“啊,娘子,我是全然没有调排之处,无非把苏云打发回去。”大娘道:“官人啊,你若袖手旁观,置之不理,非但众人笑你,而且后来如何再见金台?”何其道:“娘子你也休来急我了。且到明日,待我去与朋友们商议起来,再行调排。”
  慢说何其夫妇言话,再讲那徐大娘身怀六甲,所以前书有个头陀寅夜挪胎,被金台打掉的事。金台去后,苏云来到,娘娘十月满足,生下一女,临盆就死。一言交明。此时被方佳抢到家中,希图淫污。娘娘抵死不从。幸亏有个管家婆子,年将花甲,心最慈悲,叫声:“大爷,风流事情须要两相情愿才好。如今这位大娘子不肯顺从大爷,大爷用强成事,总是不得情的。莫如交在老妪身上解劝,劝得他回心转意,情愿与大爷同眠,鱼水之欢,妙不可言。”方佳听说,笑道:“这句话倒也说得有理。既如此,把这妇人交托与你,限你三天之内,劝他从我,大爷重重有赏。若不从顺,叫他的性命难保。”老婆子应声:“是,晓得。大娘子这里来。”上前拽了大娘,一手拿灯,一同进房。金氏娘娘揩揩眼泪,深深万福,叫道:“妈妈啊,今宵承你救我,犹如是我亲娘。此恩此德,死了也不忘的。”老婆子道:“大娘子何出此言?喏喏喏,这里坐坐。”大娘道:“是,妈妈请坐。”老婆子道:“大娘子谁家宅眷?住在那里?怎生露了我家大爷之眼,被他抢了来呢?”大娘听说,细把前情诉了一遍。老妈妈才晓得,原来他的兄弟就是贝州好汉。便道:“啊,大娘子,但你身入重地,难以出去的了。不如从了大爷罢,乐得穿好衣,吃好食,无忧无虑。若不肯相从,恐你残生不保。”大娘道:“啊呀,妈妈啊,我虽平常人家女子,却不似杨花随风飘。若恶徒要强奸,不是绳定是刀便了。妈妈不必多讲。”那管家婆不好多说,把着头儿摇了几摇。欲要放他,又无胆力,甚为心焦。那时无可奈何,只得就在旁边排了一张铺,叫他安歇。娘娘也不卸衣,和衣而睡。一夜覆覆翻翻,悲悲切切。老妈妈防他要寻短见,刻刻当心。
  丢开金氏娘娘,且说何其次日抽身梳洗已完,别了大娘出门而走,要去寻几个朋友商量一个好计。那姓张的说:“弄不来的。”姓李的说:“没打算的。”急得何其主见全无。恰好劈头遇见一人,乃是一人间大丈夫,说道:“大哥那里去?”何其道:“呀,我道是谁,原来是金台贤弟!请了,请了。贤弟几时到的?”金台道:“昨晚到的,今日前来问候哥哥嫂嫂。旁人说邻火延烧,哥哥住在杏花村了。”何其道:“正是。”金台道:“哥哥如今那里去?”何其道:“啊,贤弟,你却来得正好。这里不是讲话所在,同我家去细谈。”二人行行去去,去去行行。何其道:“这里是了,里面来。”金台道:“来了。”要知金台如何相救胞姊,请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尚书第金台救姊 杏花村卢海交拳

  说到何其路遇金台,同归家内。何其叫道:“娘子,金台贤弟到了,快些走出来。”大娘道:“来了。”娘娘听说金台来了,心上莲花朵朵开的了,便三步两步走出来。相见礼完,坐下。何其启口问道:“啊,贤弟,别后多时在于何处作何勾当?”那时金台就从打石猴说起,一直说到贝州上寿方止。何其夫妇连说:“难得。虽只有功于社稷,算来还是王恩。”金台的道:“哥哥,你方才说的请讲了。”何其道:“贤弟,说起可恼。”那时,何其从长江遇盗之事说起,一直说到方公子抢去大娘方住。金台听说,怒冲冲立起身来,挺挺腰说道:“可恨这方佳无礼,强抢我胞姊。哥哥为何不去告官?”何其道:“贤弟啊,只为方佳势大,告也徒然。所以我心焦了一夜,今朝恰好贤弟到来。”金台道:“哥哥,若说小弟独自一人,已经早到几日了,就是窦总兵的公子名唤秉忠,还有一个小使天祥,多是走不快的,故而到得迟了。”大娘道:“啊,叔叔,如今他们在于何处?”金台道:“啊,嫂嫂,我是昨日昏暗时分到的,他们两个现在九条街招商李大麻家担搁。”大娘道:“何不同了来呢?”金台道:“我是抵庄看看哥哥嫂嫂就要去的,故不同来。”大娘道:“啊呀叔叔,他们如今回去不成了。方佳抢去世姊,叔叔须当出个主张。”金台好不心焦,便道:“哥哥,你道方佳仗势为强,单有我金台不怕势道的,告到衙门里去。”何其道:“贤弟,若说告状,总是不相干的。”大娘道:“叔叔啊,那些官府多是奉承方佳的,休得乌盆告血状,斟酌别的罢。”金台道:“如若果然告状没用,也没有别的商议。待我亲身前去,以礼而言,讨取人回来。”何其道:“倘他不肯还呢?”金台道:“再没有不还之理。”何其道:“如此,吃了早膳去。”金台道:“方吃点心,去了来吃。”何其道:“先去会会苏老丈。”金台道:“不担搁时候,同了姐姐一同去会便了。”何其道:“这也由你。”金台道:“烦哥哥指引方家的去路。”何其道:“为兄领导。”金台道:“啊,嫂嫂,愚叔去了来。”大娘道:“叔叔,不可生事啊。”金台道:“晓得。”
  何其领了金台,匆匆走到方府。何其道:“这里是了。”金台道:“哥哥请转。”何其道::“为兄的等你。”金台道:“不必等我。”何其道:“如此我去端正早膳。”何其别了金台,去买些鱼肉,早饭安排。讲到金台立定身躯,心中思想:“我若说出真名,恐他不肯见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吓,有了。”咳声嗽,叫道:“门上那个在么?”门公道:“来了,是那个?”金台道:“京中大老爷差来下书,定要面见大爷的。”门公道:“看你没有来过啊。”金台道:“我是大老爷新收的,原没有来过。”门公道:“叫什么名字?”金台道:“叫方勇。”门公道:“如此,等一等。”金台应声:“是。”门上人去不多时,出来说道:“老弟兄,大爷唤你进去。这里来。”金台道:“是,来了。”金台同了管门人便曲曲弯弯走去。但见方公子坐在厅上,四个家人左右侍立。门公道:“啊,老弟,大爷在此。叩头请安。”金台道:“在行的。”门公道:“大爷,下书人方勇在此,小人外边去了。”方佳道:“你外边去便了。”金台走上前来说:“方大爷,小可贝州金台有礼。”方佳道:“住,住,住了。你是贝州金台?怎么说是京中大老爷差来的方勇?”金台道:“我若说了真名,大爷怎肯传见?”方佳一想,此人必为姊姊而来,凭他是个小辈英雄,不怕他怎样奈何了我的。主意已定,便道:“我也久闻英雄,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不知到此何事?敢是你罪大,特来这里求我周全你么?不然为什么到我堂堂方府中来?”金台道:“不瞒方大爷说,小可金台本来罪大如山,如今把那安南国难邦石猴打死,多蒙圣上洪恩,把我的前罪尽行赦免,发配淮安问军三年,三年无故,然后封官。”方佳道:“吓吓吓,这也难得,到此何干呢?”金台道:“到此非为别事,来接姐姐回去的。”方佳道:“你的姐姐是谁?”金台道:“就是酒肆间壁的寡妇。”方佳道:“这个妇人就是你的姐姐么?”金台道:“就是我的姐姐。”方佳道:“啊呀呀,如此说来,你是我的舅舅了。请转,作揖!作揖!作揖!”金台道:“唗!胡说!我家姐姐是孤孀,你仗势将他抢来,难道你不知律法森严的么?谁认与你为郎舅,廉耻全无,好一张老面皮。快将姐姐交还我,免得老夫动怒。”方佳听说,呵呵笑道:“但是我已同你姊姊同牀睡过的了,恩义如山,情意似海,抵庄地天长久。你今不必多言,不如郎舅相称罢了。”列位,那金台本来要与他理论的,只为听了这几句说话,急得他的双眉倒竖,二目睁圆,喝声:“方佳!休得胡言!放出我的姊姊,万事全休。”方佳道:“不放呢?”金台道:“如若不放,把你做个澹台豹的榜样便了。”双手轻轻扭住他的胸膛,方佳立时涨得满脸通红。此人本是无能的,不过仗势欺人。今日撞着金台不怕势的。方佳反怕起他来了。众家人一齐涌上来,被金台脚尖踢去,东西滚去,谁人上得金台的手?好像群羊喂虎。金台道:“方佳,你到底怎么样?”方佳道:“你要怎么样?”金台道:“我要姊姊。放了出来也不放出来?”方佳道:“待等担搁二天,还你便了。”金台道:“放你的狗屁!”扭住他的胸口轻轻的挺去。方佳疼痛难当,连叫“啊唷。”顷刻之间,吐出鲜血来了。方佳叫道:“家人,快快来拿住,将他关入火牢中去!”一众家人口答应,心总不动。方佳只得求道:“啊唷唷,英雄,英雄,放了手,还你的姊姊便了。”金台道:“还了放!”方佳道:“放了还。”又缩住道:“就,就,就是还了放。”便吩咐家人去放。徐大娘哭到厅上,高声叫道:“亲兄弟啊,可恨方佳心存不良,欺我无助之人,抢到此间强逼,我抵死不从。幸亏得一个管家婆子好心领我入房,全我名节。贤弟啊,你今若不前来救我,我只在三天中要归天的了。”金台听了大娘之言,才晓得不曾失节,暗称还好。叫声:“方佳,我金二爷饶了你的狗命,自今以后,须要做个好人,与你父亲争气。你若仍然无法无天,以后撞在我的手内,决不饶你。”方佳只得答应连连。金台的手松得一松,被他撒脱身躯,往内就跑。
  金二官人把姊姊叫道:“不须啼哭,这狗头虽只无礼,暂且留他一命。此刻一同回去打点还乡罢。”大娘答应,低头走去。后面金台挺挺腰,跟着出了墙门。何其一见,喜欢非常。讲那何其先去买了鱼肉食物,交与大娘端正早饭,款待金台。只因放心不下,又来打听。见了他们姊弟之面,十分大悦。同转家中,说明原故。何其夫妇喜之不胜。苏云闻知此事,也到何家。金台见了丈人,你谈我说,纸短情长,一言难尽。说起孟家庄水寇张蛟,必要除他方好。金台说:“抢去之物甚是有限,差不多些罢了。”大娘说:“虽只是东西有限,但是姊夫的骨殖藏在箱内,一并抢去了,为人一世骨殖几根,乃是爷娘的遗体。闻说从前杨六郎,也只为父亲骨殖在于他邦,故而不管生死盗取回来的。贤弟啊,你要看我同胞姊姊面上前往,别样东西不要,那骨殖要带还乡的。”金台一想:“这个所在虽只去过一次,亏有引线同去的。如今引线不在,叫我怎生去法?如若不去,只道我惧怕张蛟,而且姊姊心中不悦。看将起来必要去的了。”便叫声:“姊姊,孟家庄虽不是高山,其实胜比高山。待我定心打算,寻个机会,好将骨殖讨还。”大娘道:“若得贤弟讨还骨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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