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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的精神-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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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两点星霜,三页文章,四声浩叹,然后拍案而起,不为别的,只为浮一大白。

是的,我羡慕古人,羡慕那些酒神、酒仙、酒鬼、酒状元的落拓不羁,也羡慕酒高原上我那些酒徒朋友们“得醉即为家”的生活态度。我知道我需要什么:“一醉一陶然”的平民之乐,“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的哲人之境,“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的文人之通脱。我其实早就明白没酒的生活是乏味的生活,而我是不希望自己永远地乏味下去,更不希望我那些朋友跟我在一起时永远地不觞不咏,伴我乏味。有道是“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有道是“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有道是“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终于在今年(2003年)的酒夏之节,在我回到青藏高原探亲访友的时候,当着那么多“高原酒神”的面,我喝了一大杯最好的能点起蓝焰的青稞酒。我是想喝醉的,但是没有,那闻着香、抿着辣、咽着烫,然后就是满肚子舒畅地燃烧着的烈性的青稞酒,反而让我愈加地清醒起来。我有点失望。朋友说:“再喝,再喝一杯你就醉了。”我又喝了一杯,果然就醉了——为了不让朋友和我自己失望,我假装醉了。假装醉了的我触景生情地唱起了歌,是一首出现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的“酒歌”——《跟往事干杯》:

人生际遇就像酒,有的苦,有的烈。这样的滋味,你我早晚要体会。也许那伤口流着血,也许那眼角还有泪,现在的你,让我陪你喝一杯。

朋友们跟着我唱起来:

干杯,朋友,就让那一切成流水,把那往事当做一场宿醉;明日的酒杯莫要再装着昨天的伤悲,请与我举起杯,跟往事干杯。

这八月燠热里红红火火的酒夏之节,这酒夏之节里窈窈窕窕的绿色高原,等你下次再让你的酒徒酒神举杯邀我、对酒当歌的时候,我一定要真的醉一回了。酒高原,是忘忧原,是期许了好梦的思醉原。

我等待着醉酒,仿佛酒也等待着我。等待,是生活的全部。

妖媚的那棱格勒河

那棱格勒河位于昆仑山南麓,是横亘在哈萨克游牧区乌图美仁和大旱漠塔尔丁之间的一条河流,它的上游是著名的多喀克荒原,再往上也就是接近昆仑山发源地的流段叫楚拉克阿拉干河,它的下游也就是接近大沼泽的地方是吉乃尔河流域。谁也不会想到,就是那棱格勒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季节河,会在荒原数百条河流中悄然孤出,闪烁着阴森危险的光波,成为令人心悸的妖鬼吃人河。

妖鬼最早的吃人记录出现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西北军阀马步芳试图从青海腹地打开新疆门户,控制塔克拉玛干沙漠以东的若羌地区以及辽阔的北疆,同时在昆仑山以南形成对西藏在边界上的布控。数千藏汉民夫被军队押解着来到大戈壁的酷地里,用每天死亡十数人的代价拓展出一条白晃晃的路来。这样的行为不管其政治目的是如何的不堪,但就其敢于在生命禁区筑造景观来说,仍然是人类进取未知的一部分。就像当年秦始皇修长城一样,旷无人烟处斧凿石勒的痕迹证实着民夫们凄凄惨惨、生死不保的营生,竟是前不见古人的凌云之举。

但那棱格勒河并不成全马步芳,冬天枯水时修通的路,到了春天河水一来,就顷刻崩毁了,崭新的未用过一次的路从此断为两节,再也不能连续,连遗落在西岸的民夫也无法渡河回去,只好流落到青新接壤的阿拉尔草原和藏北高原,娶个牧民的女人做老婆,生儿育女,逐水草而居了。他们因祸得福,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牧人生活强似挨打受骂的民夫千倍。

据说这个春天,这次冲毁路段死了一百多人,不管是军人还是民夫,死后的情状都是一样的:全身精赤,仰面朝天,胸腹撕开了,心脏掏走了,下身不见了。多么暧昧的残忍,多么妖媚的毁灭,男人的下身不见了,连心也给拿走了。由此可以断定:那棱格勒河是女人河,那棱格勒水是春情之水。

后来又有过几次冲毁,只要是春夏两季,只要是男人过河,就没有不死亡的,就没有不精赤不残体的。至于女人,人们说很少来这里,来过一次,大概是几个去花土沟油田逃荒或者去对岸那棱格勒寺拜佛的甘肃妇女,被水卷走之后,几十里以外的下游河滩上出现了她们的影子,还活着,居然还活着,因为她们是女人。女人对女人,总是同病相怜、互相关照的。于是人们就更相信那棱格勒河是女人河了。

你是男人,有一个女人爱你,就把你所有的好东西拿走了,最好的东西当然是你的命。命只有一条,于是你就漂起来了,一个没有男根的漂浮物居然是彻底奉献的化身?——是的是的,她爱你,爱得不夺走你的命就不知道如何表达,这就是关于人与自然的关系的那棱格勒式的表述。而你的态度是:要么因不理解而诅咒,要么因超越自己而宁静——当然是永恒的宁静。

也有第三种态度,那便是恐惧,便是死里逃生者的选择:1992年7月14日,一辆二十五吨奔驰水罐车大大咧咧驶过河床,河水瞬间暴涨,水罐车沦陷,水流转眼漫过驾驶室。司机和助理赶紧爬上大水罐的顶部。河水跟上来了,淹过罐顶,几乎把他们冲倒。他们互相搀扶着立成了柱子。两天两夜,没吃没喝,瞩望两岸,是那种只可诅咒的空旷。一个说看样子咱们死定了,可是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他朝着隐隐可见的那棱格勒寺不停地作揖:佛爷保佑,佛爷保佑。一个不说话,死就是沉默,那就提前沉默吧。就这么绝望着,突然水就落了,那棱格勒妖女收回了欲念,不再纠缠。他们开着水罐车出来,一上岸就软了,再也开不动车了。司机说:“我要是再过这条河我就不是人了。”

1994年6月,油建公司的一辆卡车陷进河里,水流漫过车箱,眼看就要没顶了,司机和乘客弃车而逃,水浪翻上车顶就撵过来。他们没命地跑啊,幸亏离岸不远,水浪将他们拍倒时,已经可以扳住岸边的石头了。被遗弃的卡车到了冬天水枯以后才从淤泥里挖出来,已经不是车而是一堆废铁了。

如此弃车而逃的,光我知道的就有不下三十个人,七辆卡车和五辆吉普被那棱格勒妖女的粉拳揍扁了。这样的女人,敢于打铁砸钢的女人,要了你的命还要你跟她做爱的女人,一定是冷艳无比的,一定是淫荡无度的,一定是天上的公主、人间的王后了。这狗日的女人!残酷的雌性希特勒,教会人们的只能是不怎么美妙的举一反三:荒原,一切不可逆料的野性的景观,往往具有冷艳之美、淫荡之风、残酷之性。暴水如此,飓风如此,烈阳如此,泥淖如此,干旱如此,严寒如此,连辽阔、连寂寞、连沙砾石头,都是如此的冷艳,如此的淫荡啊!荒原为证,你永远警惕的,不是女性的鬼魅妖娆,而是你自己无法摆脱勾引的神赐的天性。

我天性喜欢冒险,趁着去西部油田旅行的机会,就说过一过那棱格勒河怎么样?朋友说你要去,我跟着,我路熟人熟,尽量不叫妖怪媚了你。我心说那或许就没劲了,我但愿能看到河水淙淙响的地方,丽若晨星的女子跃然而出,艳光一闪,便霓虹璀璨,便黑夜白昼,便人间天上,便是一河仙界之花的烂漫了。如此就死去,就给她——生命给她,心脏给她,那个东西也给她——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给啊给吗?

我们上路了。正是七月,荒原上草长水流的时候,我们从花土沟出发,坐着大型五十铃,过大乌斯,过芒崖塬,过黄风山,过甘森草原,到达塔尔丁,再往前就是那棱格勒河了。我们被筑路队拦截在离河岸两公里的地方。筑路队长说不能过,这个季节,轿车不能过,卡车不能过,大型五十铃也不能过,你们这些人就更不能过了。朋友说:“我们就是来过河的,过不去你队长想办法。”队长是朋友的朋友,皱着眉头说:“非要过?过去干什么?”朋友说:“世界大战发生了你知道不知道?地球末日来临了你知道不知道?东边的太阳落山了你知道不知道?那边就是彼岸,过去就是西天,你说我们过去干什么?”队长笑了:“好,好,好!让你们过,叫妖女子拉去睡了觉我可不负责任。”朋友说:“睡觉可以,送命不行,你不负责谁负责?”队长说:“咱们先吃饭喝酒,明天再说。”

在筑路队的简易工棚里住了一宿,一大早赶往河沿,不禁有些茫然:哪里是河呀?队长说脚下就是河了。至此我们才明白,那棱格勒河是数十股水流的合称,这些水流今天这里,明天那里,胡乱流窜着,仿佛没有禁锢的思想。好在那棱格勒河有世界上最宽阔的河床,水流的自由奔涌得天独厚,你就流吧,流到哪里都是那棱格勒河。队长说:“五十多公里宽的河床上不便架桥,我们就浇筑了几十座漫水桥,让水和车都从上面过。但就是这样,也得看季节,现在这个季节任何车辆都不能单独过。”

这时我们发现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朝我们移动。朋友说:“你把铲运机调来了?”队长说:“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于是,双引擎,六百匹马力,轮胎几近三人高,山一样雄伟的德国造铲运机,拖起了我们的五十铃,就像历史的车轮那样,碾着坎坷,碾着涡流,轰轰烈烈往前走去。我看到水的咆哮中无数金色的光芒宝剑似的刺来,但是不痛;看到水中到处都是女人的眼睛,就像漂滚着十万八千个黑玛瑙,玛瑙的瞳光寒寒地激射着我们,但是不痛;看到妖女的红唇正在裂开,裂开,吸着水,吐着水,朝向我们,踏浪而来,猛地咬我们一口,但是不痛;看到女人的发辫瀑泻于昆仑雪峰,黑绸似的流淌着,满河都是花簪了,辫梢蓦然撩起,狠抽我们一下,但是不痛;看到我舍命而来,在勾引与被勾引之间流浪,青春激荡的时候,一头撞向南墙,但是不痛;看到筑路队长迎着水浪朝我们扑来,大喊一声:“小心!”我们在惊愕之中触摸水的冷艳,适才明白:

过河开始了。

第十章 高原的气质与灵魂(1)

我梦恋的老家冈日波钦

第一次听到冈日波钦这个名字是在1975年。那个时候还是“文革”时期,报纸上登出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5月27日北京时间14时37分,中国登山队再次(第一次是1960年5月)从被称为‘死亡之路’的北坡登上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这次登顶的队员一共九名,由三十七岁的中国登山队副队长潘多率领,潘多因此成为我国唯一一个征服世界最高峰的女运动员,也是世界上第一个从北坡登上地球顶点的妇女。那时候的中国,为自己人长脸的事情很少,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大家都是要欢呼雀跃、上街游行的。游行的这天,正好我从陕西兵营回到青海,去看望我的小学老师卫东多杰。卫东多杰老师领着学生刚从街上游行回来,满面红光,兴致勃勃地对我说:“你知道吗?潘多是个藏族人。”我说:“知道,报纸上登了。”卫东多杰老师嘿嘿笑着说:“牧区的藏族人别的本事没有,爬山的本事有哩,再高的山也跟走平地一样,从不气喘。”他也是个藏族人,是一个虽然连名字都已经汉化,都已经打上了“文革”的烙印,但言语之间仍然情不自禁地流露着一股民族自豪感的藏族人。他把潘多使劲赞美了一番,又把珠穆朗玛峰使劲赞美了一番,突然遗憾地叹口气说:“我要是潘多,就带着人去攀登冈日波钦。”我问道:“冈冈冈……波钦是什么山?”卫东多杰老师无比自豪地说:“冈日波钦是西藏的山,珠穆朗玛峰跟它比起来,是这个。”他说着翘起小拇指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纳闷地说:“珠穆朗玛峰是世界最高峰,我上一年级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是这个?冈冈冈什么波钦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卫东多杰老师说:“你不是藏族人你不懂。”回到家里,我把卫东多杰老师的话学给父亲听,作为一个曾经多次进藏采访的老记者,父亲说:“冈日波钦是冈底斯山的主峰,在靠近尼泊尔的地方,是藏族人的神山。”我问道:“它难道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父亲用了一句《陋室铭》里的话回答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第二次听说冈日波钦是在七年之后,我们一行五人来到藏北高原朝拜纳木湖的时候。那一天,我们站在湖边,眺望着远处临水而峙的念青唐古拉山,看到以海拔七千一百一十七米的念青唐古拉峰为中心,雪山序列此起彼伏,十万座大山冰浪滚滚,让我不得不承认我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浩茫连广宇”的山与雪的堆积。一起来的人中,我算是对青藏高原比较熟悉的,就把听来和读来的一些关于念青唐古拉山的事情说给他们听:“念”字在藏语中表示凶猛和威严,又是苯教对羊神的称呼,繁殖崇拜的仪式里念神往往处在主祭神的位置上。古人所谓“多事羱羝之神”中的“羱羝”,指的就是藏地的大角公羊,即念神。念神是暴烈与福祉的合体,西藏的许多神祇都是善恶一身、凶吉同体的。“念青”是大念之神,“唐古拉”是高原之山。作为雄霸一方的山神,他原本属于苯教,曾经向佛教密宗大师莲花生施展威风。古藏书上说,他变成了一条大蛇,蛇头伸到青海湖,蛇尾扫到康巴地区,拦住了莲花生的去路。莲花生口中念念有词,随手捡起一根树棍打败了他。他逃往唐古拉山,缩成一条冰蛇躲藏在雪宫里。莲花生入定三日,施以金刚乘瑜伽密咒,只见绵延数百公里的山脉冰雪消融,洪水滔滔,一座座山峰轰然崩塌。念青唐古拉山神惊恐万状,赶紧现了原身,跑出来向莲花生行了大礼献了供养,并发愿要遵从莲花生上师的教导改邪归正,一生不舍清源净界的佛道,协助上师消除人世间的一切障碍。莲花生封它为北方山神,起密宗法号为“金刚最胜”。从此念青唐古拉山神就变成了一个头戴锦盔,身穿水晶护胸甲,手持一支白银长矛,骑着一匹白色神马,并且有多种应化身相的佛教护法神。这位护法神有一位美丽的妻子,她就是纳木湖。纳木湖意为天湖,蒙古人又称她为腾格里海,是西藏的第一大湖,也是世界上最高的湖,面积一千九百二十平方公里,湖面海拔四千七百一十八米。她属羊,每逢藏历羊年,信徒们簇拥而来,点起煨桑,朝拜神湖;更有手持嘛呢轮步行绕湖一周(需要大约半个月)和磕着等身长头朝转一圈的(需要近四个月)……

就在我如此这般地讲述念青唐古拉山和纳木湖的时候,一辆巡洋舰从远处飞驰而来,停在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几个头上缠着粗大辫子和红色丝穗的康巴汉子从车上跳下来,跑步来到一堆刻着六字真言的嘛呢石前,给几个朝湖的藏族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抬起一个一直卧倒在嘛呢石旁边的中年人,又跑步回到了车上。巡洋舰很快开走了,是奔西而去的。四周那些朝湖的藏族人顿时簇拥到嘛呢石前,互相打听着议论纷纷。我们走过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什么也听不懂,他们说的是藏语,只有一个词我是听懂了的,那就是被他们屡次提到的冈日波钦。我壮着胆子大声问道:“怎么了,冈日波钦?”突然大家不说话了,都瞪眼望着我。片刻,有个戴眼镜的藏族人用汉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我说:“我们是来朝拜神山神湖的。”戴眼镜的藏族人说:“马县长是汉民你们不认识吗?”我摇了摇头。戴眼镜的藏族人靠近了我,用半生不熟的汉话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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