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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闲语-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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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个山峰,想要问他是从哪里得到剑谱的——只因想着若能查到给他剑谱的人,我师父的下落便也有了眉目……”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几本册子来,从中抽出谷潜流手录的那本后把余下的三本递给江照晚看,“这三本分别是剑谱的上中下册,原先一本落在你爹手中,一本落在风一帆手中,叶青在风家找到后把它们交给了我。还有一本则是那天我从谷潜流那里得到的——这三本合起来便是鱼龙舞完整的三十招剑法。说起来真有些蹊跷,也不知这些剑谱是怎么流落出去的。”
  
  江照晚茫然望着那残破发黄的纸张,想到父亲的死,心下忍不住一痛。说来这剑谱实在是不祥之物——不仅害死了父亲与风一帆,也连累了山庄那些无辜之人,甚至风入松早年的痛苦以及后来的复仇也是因此而起。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许多人也为了它失去了性命。
  
  燕山亭迟疑了片刻,忽然道:“你想要这剑谱么?”
  
  江照晚先是怔忡,片刻后自嘲一笑,摇头道:“不用了,我活了这二十四年已经够累的了。”
  
  燕山亭闻言呆了呆,只得将剑谱重新放回怀里。静寂了片刻,他悄声道:“若是有一天你觉得幸福了,愿意活得再长久些,那么尽管和我说。”说完这些他在坟前拜了一拜,转身飘然而去。
  
  会有这么一天么?江照晚苦涩地想着。他抬头看看天空,紫蓝蓝的,远处有白云漂浮,悠游自在,可是他的心里却沉甸甸的,象是千年万年积累的苦难全压在了他的心上,想要理清楚头绪,一切却又隔膜得紧。
  
  又低头看了看林竟的坟墓,想着即便能长生不老又能如何,人活在世上,终是要被世俗伦理所左右,要面对欺骗背叛与误解,一日一日,疲惫不堪,倒头来终还是用死亡来了却恩怨情仇,留下的不过是黄土一抔罢了。
  
  因答应了拂尘在谷潜流伤好之前不去找他报仇,从问天崖返回清明寺后江照晚便站在大雄宝殿外的松树下候着。清明寺香火一直旺盛,来上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由于早年他有个亲人出了家,一直以来他对佛经都颇有些兴趣,然而却很少上香磕头。此刻看着那些香客虔诚的面孔,不禁有些茫然,即便他此刻心如死灰,却还是没有丝毫出家的念头。按照佛家的说法,自己算是没有慧根罢,他苦笑了一声。
  
  这时有个丫鬟扶着个小姐从他身旁走过。见那丫鬟长得和朱朱有几分相似,回想着从前与朱朱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便有些惆怅。如今即便见了她,也不能如从前那般相处了罢。
  
  这时听见那丫鬟对小姐道:“若论熏香,奴婢觉得还是四季堂的味道最好闻,虽然贵些倒也值。上次大少爷成亲,新房里点了一些,清雅高贵又喜气。我闻着都不舍得走了。”
  
  那小姐啐了她一口,道:“你留在那里做什么,你又不是新娘子。”
  
  丫鬟窘得面红耳赤,嗔道:“人家只是说喜欢那香味,小姐你说些什么不相干的啊!”眼珠一转,“啊,敢情小姐是想要做新娘子了。”
  
  那小姐听了气得拧了她一下。丫鬟吃吃笑着,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那小姐立时面若霞飞,掩面道:“呸呸呸,真是难听死了!”
  
  听了那丫鬟的话,江照晚回想起自己成亲那日朱朱好象也说要在新房里熏香,后来被自己制止了。他鼻子虽格外灵敏,却对香气有些敏感,故而从来都不用这些东西。所以新婚那夜回了新房,一闻到房间里有不同寻常的淡香,便察觉了出来。
  
  想到这里他心里猛地一跳,一个自父亲被杀后一直在他心头盘旋的问题忽然间有了答案。
  
  
    
第 42 章
      (四十二)
  
  谷潜流从床上坐起身来,那夜在峰顶他被风入松刺伤后昏迷了整整两日才苏醒。这几日他一直住在清明寺这间偏僻的禅房里休养。
  
  试着下床在房里走动了几步,感觉已无大碍。这时门忽然响了,他朝门口望去,见拂尘缓步走了进来,一身雪白僧衣,翩若仙人。他呆了呆,随即笑着迎了上去:“拂尘你来了。”
  
  拂尘微微点头,告诉他道:“照晚来找你报仇,正在寺外等候。”
  
  谷潜流面色一暗,情绪立时低落下来,拧眉默想了片刻方道:“躲也是躲不过,而且总不能连累你。”一瞥间瞧见拂尘耳垂上那粒红痣,紧盯了一阵后他忍不住道:“说来真巧,先师耳朵上也有一粒,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位置。”
  
  拂尘眼珠一缩,伸手摸着耳垂上的红痣淡然道:“不过是粒痣罢了。”
  
  谷潜流未置可否一笑,沉吟了片刻后抱拳道:“这些日子多亏拂尘照料庇护,他日一定报答。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那谷公子多保重。”拂尘静静大,说完缓步走到后窗前,转身背对着谷潜流。
  
  谷潜流见他并未出言挽留,不由得有些失望。往门口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见他依旧背对着自己,阳光穿过窗外的树叶洒在他身上,如珠泻玉落。谷潜流目光闪动了片刻,忽然开口轻唤道:“师父。”
  
  拂尘身躯颤了一颤,迟疑了一下才回过头来,道:“你叫谁?”
  
  谷潜流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他,口中道:“你转身转得太晚了些,正常的反应应该是立即回头,看是不是有别人来了。”
  
  拂尘面色一白,眼睫轻颤了颤,分辩道:“贫僧并无太大的好奇心。”说完便朝门外走。谷潜流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吼道:“谷未存,我知道是你,你休想再骗我!”
  
  拂尘僵了一僵,淡淡道:“谷公子你认错人了。请放手。”
  
  “你怕了么?你装死骗过我那么多年,也知道怕了么?”谷潜流厉声叫道,“我一直觉得你很像他——声音、动作、语气,还有你耳垂上的红痣。可是我又觉得不可能,你和他长得根本就不象,而且你比当年的他还年轻了有十来岁……我真傻,有了鱼龙舞,你当然可以永远年轻。至于长相,易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个才是你的真容对么?怪不得当年你的脸色从来没有变化过——我真是蠢到家了!”
  
  “……你说什么我委实不懂,再不放手请恕贫僧无礼。”拂尘白玉般的面上露出愠意,隐约间又有一丝慌乱之色。
  
  “你不承认是怕我缠着你么?师父。”谷潜流讥诮一笑,又接着道:“那请师父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毛孩子,经过这么多年我早想开了。如今我爱的人是照晚,我虽然还喜欢你,却只是对长辈的敬慕之情。这样你还不肯和我相认么?”
  
  拂尘身躯一颤,抬头看着他。怔忡了片刻,他别过目光叹了口气道:“你就当我死了罢。”
  
  谷潜流见他终于肯承认,反而愤怒起来,“你为何要诈死骗我?还有你留下一册鱼龙舞剑谱是何用意?是因为当年几乎杀死我良心不安么?”数年前他鼓足勇气回去找谷未存也就是拂尘,却听说谷未存已病故了。整理他的遗物时看见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有一封给他的遗书还有一本残缺的剑谱。遗书上说这剑谱就是《鱼龙舞》,不过不全,修习了说不定反而缩短寿命,所以只是留下给他做个纪念。
  
  拂尘用力甩开谷潜流的禁锢,冷声道:“对师父说话能用这等审问的语气么?”
  
  他平常虽然温和,发作起来却颇有些威严,加上昔年谷潜流就有些怕他,见状气焰顿时消下去大半。他干咳一声,退后几步道:“潜流不敢,潜流只是有满腹疑问,故而想要问个明白。”
  
  拂尘见他退让,神情稍松了松,隔了片刻他道:“有些事我以后自会慢慢告诉你,现下你想想怎么应对照晚才是正理。”
  
  听见这个名字谷潜流立时拧紧了眉头,颓丧地道:“师父您看我怎样才能让他原谅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拂尘有些冷淡地道:“你焚毁了随音山庄又杀死了江子奇,居然还想叫照晚原谅你。你这么狠毒,小心遭报应。”
  
  谷潜流一怔,随即连声冷笑,道:“当年在你收留我之前我做的本就是坑蒙拐骗的勾当,为了生存我一向是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可以做。你明明知道这点,之后却从来不管教我。作为我的师父,难道我变成这样你就没有半点责任么?”
  
  拂尘见他强词夺理,一时语塞,回想起自己许多年前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正伙同另外几个孩子抢一个少年的钱,还带头把那少年打得脸青鼻肿。拂尘当时看了虽然皱眉,然而想着十二岁的孤儿想要在这世上生存委实艰难,便没有多往心里去。在收留他后才发现他虽然表面上直率爽朗,实际上却是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狠角色,便有些厌恶他。内心斗争了许久,终是决定放手不管。如今回想起来,或许自己真做错了罢。
  
  他收回思绪,这时忽听见谷潜流喃喃低语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他失忆。”
  
  拂尘先是怔忡,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泼他冷水道:“就算照晚失忆也未必会爱你,别忘了还有个风入松在。”说出来又觉得后悔莫及——这不是挑唆谷潜流去害风入松么?
  
  果然谷潜流阴笑了一声,道:“我自有办法对付风入松。”一转眼见拂尘神情懊恼中带着担忧,他邪邪一笑,道:“师父该不会阻碍我的计划罢。呵呵,是我多虑了——您既然不爱我,当然不会因为吃醋搞破坏。”
  
  他这话一出,拂尘便是想要阻止也不能阻止。拂尘冷哼一声道:“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只要别再造杀孽——外面什么人?”他猛然拉开房门,身影一闪到了院子里。
  
  谷潜流跟着追了出来,看见屋顶拐角有人影一闪,他不假思索纵身一跃,跳上房顶追了过去。
  
  拂尘正犹豫着要不要也追上去看看,这时净心疾步走了过来,道:“拂尘师叔,云龙山大宝寺戒贪大师云游到此,住持身体不适,让师叔您去接待一下。”
  
  拂尘只得跟着净心去了。在前院一间禅房里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老年僧人正在饮茶,看见他进来老年僧人起身问礼。拂尘含笑上前回了礼,待看见僧人清矍和善的面容时不禁震了一震,刹那间面色变得惨白。
  
  再说谷潜流追到寺门外,前方那人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冷冷瞪着他,正是江照晚。谷潜流心中一动,放柔了声音道:“照晚,你听我解释好么?我杀害你爹毁你山庄是不对,可我当时也是走头无路,我做这些全是为了爱你啊……”
  
  江照晚连声冷笑:“你就再不要说这种话叫人恶心了!你杀我爹更大的原因只怕是不想有人与你分享绝世的武功!”
  
  谷潜流硬着嗓子强辩道:“不是,我真的是怕你发现真相后不原谅我,所以我才杀了你爹灭口的!……”
  
  “住口!”江照晚瞪目厉喝一声,咬牙道:“我成亲那夜潜入新房后又杀死韩斐的可是你?”
  
  谷潜流显然吃了一惊,他眼珠转了转,道:“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你少装模作样?那夜我明明在新房里闻见了‘清风’的香气,与我爹被杀那夜他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只是发现江子奇被杀时已是清晨,房里的香气已经很淡,而当时江照晚脑子中又乱成了一团,所以一时没有回想起来。直到适才听那丫鬟提起要在新房里熏香时,他才忽然想起那夜他回到新房后闻见的迷香味道与“清风”的味道一模一样。
  
  谷潜流辩解道:“会用‘清风’的不止我一人。刚才你可能也听见了,拂尘他其实是我师父,他也会用。”
  
  江照晚一怔,随即讥诮道:“你居然想要栽赃嫁祸你师父,亏你从前还说爱他!”又恨声道:“我早该想到是你:韩斐死的时候身首异处,而且脖子上明显是刀伤切口,与那日你在十里亭边飞刀杀马的方法一模一样。还有如果潜入洞房的不是你,你又为何要让歌雪活着?我可不信你那么好心,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留着她——你留着她是为了那个孩子!”
  
  谷潜流面上阴晴变幻了一阵,知道再掩饰已无用,索性道:“我也是迫不得已。至于那个韩斐,谁叫他那个时候闯进来?刚好我让他做替罪羊。”他这么一说,便等于是承认了。
  
  江照晚气得握紧了拳头,怒声道:“歌雪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那样害他?”
  
  谷潜流怅然叹了口气,望着他的眼睛悄声道:“怎么没有冤仇?她既是你的妻子,便就是我的情敌……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你并非是你成亲那日,而是在你成亲一个月前。有一日夜里我潜入山庄去找朱朱,凑巧看见你坐在湖边水榭里发呆,那夜你穿着冰蓝色的衣衫,发髻被风吹散了,四下飞舞,影子落在水里,轻轻荡漾着。我呆住了,半晌没能回神。又听见你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听了心里一酸,差点现身安慰你……从那夜起我便爱上你了……”
  
  “够了!”江照晚咬牙切齿打断了他,“所以你就害歌雪?——难道说十里亭外你的马匹受惊也是你捣的鬼?”
  
  谷潜流却摇了摇头,道:“马匹受惊是个偶然,否则我也不会飞刀救风歌雪了。只是这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看见了她的长相。本来我想着你心有所属,大概也不会爱上她。可等我发现她居然是个绝色倾城的佳人,便有些吃不准了。所以我就先占有了她,本以为这样便能拆散你们姻缘,没料到你居然认下了这事……”
  
  “住口!”江照晚忍无可忍,打开玉扇便朝他攻了过去。谷潜流拔刀正要挡开他的攻势,这时忽有白色人影一闪,两人尚未反应过来,手中武器已到了那人手中。他们不由自主各自后退了几步,站定后朝那白色人影望去,却是拂尘。
  
  江照晚冷哼一声,对拂尘道:“拂尘,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请你不要插手——又或者你是要公然护着他么?”
  
  拂尘“阿弥陀佛”一声,正要说话,这时一个老年僧人走出了寺门,双手合什朗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怨怨相报何时了,两位施主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正是云游到此的戒贪和尚。
  
  江照晚正要请他不要多管闲事,待看清戒贪面容时他浑身一震,呆了一呆,随即惊呼一声:“爷爷!”
  
  
    
第 43 章
      (四十三)
  
  谷潜流甚是惊讶,根据江湖传言江子奇父母早亡,江照晚怎会忽然间有了个爷爷?忽然回想起有一夜江照晚昏迷,他与江子奇守在榻前看护。闲谈时江子奇曾提到朱由贵,又说与朱由贵“自从家父远离红尘后便再没有来往了……”,当时谷潜流只当“远离红尘”的意思是死了,原来竟是出家的意思。
  
  疑惑间江照晚已疾步跑到戒贪面前跪了下来,急声道:“爷爷,我是您的孙儿照晚啊,小时候曾见过您一面的,您老人家可还记得?”
  
  戒贪神态安详地看了江照晚片刻,道:“阿弥陀佛。老衲戒贪,施主定是认错人了。”
  
  江照晚急忙摇头,在他小时候有次和父亲去逛集市,正碰见一个化缘的僧人。父亲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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