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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9-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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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高,见着洋人,便不会低人一头。”

楚剑功闻言一笑,问他:“其二是兴办洋务,那你和郭伯堔说的,有什么区别?”

“我和伯堔兄谈过,他呢,是漫无目的的去看,看见好的,便记下来。说好听些,他这是书生做派,缓不济急。而在我看来,当务之急,便是购枪炮。”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神机军编练在即,没有枪炮,便没有神机军。”

“仅仅是购枪炮吗?”

“自然不止。枪炮便需要弹药,枪炮易坏,需要修理补充,所以第二步,就是建立枪械和弹药的工厂。”

“建枪械弹药厂,还有呢?”

“英夷能够侵凌我大清,首在坚船利炮,故而,我们第三步,便是造船。造水师。”

楚剑功看着他,心想:李鸿章在另一个时空的道路就是这样,因为练兵需要而购枪械,随后发展了三大军工企业,为了和军工业配套,又拓展了采煤等基础矿业,同时,为了募集资金,最后创办了招商局。难道他的道路,现在已经有雏形了么。

李鸿章看到楚剑功不作答复,便解释道:“我知道,世上的事总是千难万难,最难之处,便在着手。以晚生的见识呢,从军工着手,需要什么其他的物事,便跟着办起来,最后枝繁叶茂,终成大局。”

楚剑功扭头看看郭嵩焘:“伯堔,你以为如何?”

“院台,我不敢说少荃不对,但晚生以为,兵器军火,终是末节,据李臬台的折子说,英夷纵横万里,天下威服。学生想,英夷的世道人心,必有可以借鉴处。”郭嵩焘一句话,连换三个自己的称谓,其实他也是很灵巧的人。

“嗯,世道人心。”楚剑功默默地沉吟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他指着郭嵩焘说:“建构主义。”又指着李鸿章说:“功利主义。”说完哈哈大笑。

两人都是一愣。楚剑功说:“来,我教你们两句洋文,洋人就跟黑社会一样,有一套切口。Strukturlismus,建构主义,和Utilitarianism,功利主义。你们到了英国与人谈话,冷不丁的甩出这两个切口,效果不下于虎躯一震啊。”

楚剑功自顾自的说着,其他两人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楚剑功解释说:“建构主义呢,就是什么事情都要先搭个架子,比如德谟克拉西啊,比如立博锐提啊,还有什么孔福斯慕斯,门修斯穆斯什么的,按他们的看法呢,只要架子搭好了,世界就会圆满的运转,如果出了问题呢,一定是架子每搭好,架子本身,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功利主义呢,就是要追求主要效果,至于模式手段,都要为目的服务。你们觉得哪一种好?”

郭嵩焘要答话,楚剑功摆摆手制止了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世上的事情,只有动手去做,才能最终判定好坏。”

楚剑功又和他们闲聊了一会,最后说道:“此次出使英夷,事关重大,我既需要一个人常驻英国,也需要另一个人专事采购,你们谁愿意常驻,谁愿意采购呢?”

李鸿章笑了起来:“院台的意思,是伯堔兄常驻,学生采购吧?”

郭嵩焘道:“伯堔愿意常驻。”

“那好,我就这么跟耆中堂回话了。你们回去准备准备,随时可能面圣。”

“谢院台。”

两人告辞以后,楚剑功靠在椅子上休息,那姐儿进来说:“恭喜老爷,收了两个好门生。”

“他们不是我的门生。”楚剑功说,“他们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嗯,你要向皇上汇报么?”

那姐儿脸色一僵,正想解释。楚剑功说:“这种事情,跟皇上说清楚好,省的猜来猜去,反而隔阂。”

“谢谢老爷体谅。”

“坐过来,晚饭吃什么?”

“现在还早,老也要用饭了么?我马上叫厨子们去做。”

“今天算了,不在家里吃,附近有没有什么馆子,我们去转转。”

楚剑功带着那姐儿出去,边走边说:“这两个人呢,将来都有一番作为,皇上见着了,也一定会喜欢的。只是有一点,他们都没有和英夷打过交道,这次出使,他们一点经验都没有,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有损国威还好说,就怕吃了亏还喜滋滋的回来了。”

“老爷是要我给皇上这么说吗?”

“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老爷一向是有道理的。”

“那就这么跟皇上说吧。”

85饮宴

10月10日

昨天林则徐派人送了一张帖子过来,让楚剑功今天过去吃饭。

在那姐儿给自己整理衣衫的时候,楚剑功说:“我和林大人有师生之谊。林大人叫我去吃饭,说一声就是了,下什么帖子。”

“想来是有很重要的客人向老爷引见吧。老爷这次去,可不能仅仅当做去见林大人,要穿得正式些。”

“要穿官服么?”

“那也不好,穿着官服去见林大人,相反显得生分。”

“那怎么穿?”

“老爷还是穿那身军服吧,”

“会不会太突兀了些?”

“怎么会呢,谁都知道朱雀军是老爷练的。”

那姐儿把军服找出来,看见楚剑功正在冲她笑。

“老爷笑什么?”

“有你打理,挺好。”

那姐儿要来给楚剑功换上衣服,楚剑功说:“我自己来。”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问:“要不要向皇上知会一声?”

“林大人请客,皇上肯定早就知道了。”

楚剑功轻轻搂住她,亲了亲。

“老爷,大白天的。”

“又没有别人。”楚剑功笑了笑,出门了。

来到林则徐府上,少不得问候一番,末了,林则徐说:“剑功啊,我来为你引见几位师长前辈。”

跟着林大人到了书房,就看见两位先生坐在里面。林则徐说:“这一位,是我的经年好友,魏远达。”

喔,原来是魏源。楚剑功于是想执弟子礼;魏源赶紧避开,口中连称:“不敢当,不敢当。”

林则徐慢慢说道:“魏先生是为了明年的科举,专门来京师游学的。”

啊,原来他还要考科举?楚剑功心想,我还以为他现在就已经在编写《海国图志》了呢。他忍不住问了出来:“大人,不知道那本《四洲志》编得怎么样了?”

魏源颇不好意思地说:“科考事忙,虽然一直在收集材料,却一直苦无机会下笔。”

林则徐在一旁为好友解围说:“科举终究才是正途,《四洲志》只好再等一等了。”

楚剑功也不好说什么,随口说起,广东办起了图书资料厂,现在专门翻译图书,请魏源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到广东去看一看。

三个人这么讲着话,把边上一位冷落了,那人也不恼,就这么坐在一边,观察着楚剑功。楚剑功发现那人在看他,于是问道:“还没有请教先生名讳。”

“不敢有劳院台动问,在下龚振麟。”

楚剑功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林则徐说:“他去年的时候,任浙江军营监制,改进过火炮,还造出了轮船?”

“轮船?是英夷的那种火轮船吗?”楚剑功来兴趣了。

“不,只是样子和英夷的一样,舱内用人力蹬踏。”

“在海中航行过吗?”

“试过,只能风浪不大的时候,在海边航行。”龚振麟有些不好意思。

“你在浙江办军械,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学生当时任嘉兴县丞,有守土之责,没有去拜访院台。”

被一个快五十岁的人在自己面前自称学生,楚剑功有点不好意思,但也顾不得了:“你怎么改进火炮的?”

“学生听闻院台到了京师,便随着魏源先生一同来了,有一幅利器,要献给院台。”说完,他拿出了一本小册子。

楚剑功看那册子的封面上写着《铸炮铁模图说》。他大致翻了一下,书里详细地叙述了铁模铸炮的工艺过程和技术措施:

用铁模铸造铁炮时,首先把铁模每瓣的内面洗涮干净,将各节的两瓣合拢,用铁箍箍紧,再把各节按照笋卯接合起来,使之成为大炮的形状,然后在模的内表面刷上用细稻壳灰与细砂泥加水和成的涂料,待干透后,再涂刷极细煤粉调制的第二层涂料,烘热、再配合上炮芯,就可开铸。其次,灌入铁水,待凝固后,立即顺节按瓣剥去每块铁模,露出炮身,趁着炮身还全部火红时,用铁刷和铁锤清除毛刺,除净泥芯,将炮身不平之处,加以修整,即成为大炮。

楚剑功暗暗地想,原理倒是不错。不过欧洲的铁模铸炮技术到七十年代才得以成熟,龚振麟提前三十年就发明了这项技术?他看了看书中的图样,炮的样子仍旧是清国仍在使用的老式炮台炮。

看来不是穿越人士啊!楚剑功放心了,这个人有点意思,虽然他在书中记录的,都是手工的方法,没有机器工业的思维,但是,这是见识所限。如果让他接触到欧洲十九世纪的军工生产,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呢?

楚剑功不由得有些兴奋,他问道:“您现在还在嘉兴任县丞吗?”

龚振麟见机得快,答道:“学生现在已经辞官不做了。”

“为什么?”

“学生见过了英夷的坚船利炮,才知道所谓家国天下,都是梦话,学生就是要寻一处地方,为大清早出史上第一等的炮来。”

“那好,我只给你一个地方,你带着这本册子,到广州去找按察使李颖修,朱雀军的火器弹药,都是由广州的弹药厂补给的,现在还要扩建成完备的军械厂,你到了广州,把这本册子给李臬台看,他就知道你的本事了。”

楚剑功又转头对魏源说道:“学生前几天见到了一个人,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人,郭嵩焘,他毛遂自荐,要出使英夷,我问他,科考怎么办,他说,科考每三年就一次,但真正为国效力的机会,真正能做些有用之事的机会,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到,先生以为呢?”

林则徐咳嗽一声,提醒楚剑功说得太过分了。楚剑功却不以为意,在另一个时空,魏源是极其讲求实际的人,心胸豁达,不然也写不出《海国图志》来。

果然,魏源长身而起,对林则徐说道:“少穆兄,不必为我再做推搪,楚院台说的是,明日,我便和振麟老弟同去。”

他们愿意去广州,楚剑功当然高兴,然而,他突然又想到,等他们造反的时候,如何处理这两位呢?这还真是个问题。

注:龚振麟所铸的“铁模铸炮”,现在在厦门胡里山炮台有一尊文物。经专家初步鉴定,这门炮身标有“铁模”字样的大炮为铸铁材质,铸造于1841年年底。该炮属前装填式滑膛火炮,炮长156cm,为三节铸成,炮身中部有两个完整炮耳,长16cm,直径为10cm,炮口直径11cm,炮口外周长为70cm,炮尾周长为130cm,炮重达1600kg,炮身尾部上端有一个导火口,炮尾以铁环代替常见的尾珠,炮身尾部下端有方形的炮架柱,长19cm,宽12cm,高3cm,大炮炮口的瞄准缺口保存完好。但炮口有明显缺损,专家认为系炮弹发射所致。炮身铭文“铁模”二字清晰可辨,为颜体楷书。炮身尾部所铸关于“配药、配弹比”及“监造”等铭文基本锈蚀。

86中发白

林则徐说:“这几天很是凑巧,有两位子侄辈来京城看我,我便将大家聚齐,吃个饭,剑功,都是你的同侪,待会吃饭,不要怠慢了。”

“除了魏先生和龚先生以外,还有客人么。”楚剑功问道,和林则徐交好,对他要执弟子礼的人……“莫非是仁和龚自珍先生的长子,龚橙?”

“你知道龚橙?可惜,定庵先生去年已经去世了,不然,也要让你拜望一下他。龚橙却是不成器,放浪无形,有辱乃父清名”林则徐叹道。

“我当然知道龚橙了,1860年,英法联军攻入京师,龚橙是联军的翻译嘛。”楚剑功心想,龚橙大概是最有资格喊出“我是个翻译,圆明园不是我烧的。”的人物了吧。

他不想在龚橙的话题上多做纠缠,便问道:“老师,另外一位客人是谁。”

“是我的好友陶澎的女婿。”

楚剑功身体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左宗棠,左季高,这也来得太快了。前两天我刚见了李鸿章。看来有一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历史上的著名人物,总有他出头的理由,强者放在任何环境下都是强者,只是表现方法不一样罢了。”

楚剑功觉得他还是小心一点好,于是又问道:“老师,您今天就请了这几位客人?”

“不止,我在我任过浙江学政,主持过历届乡试,湖广总督任上,主持过三届会试,点过六名会元,可以说,他们都算是我的门生。他们现在在京为官的,候缺的,都不少。剑功你在朝中没有根基,今天就让你和他们见见面。你想大展宏图也好,要力行革新也好,一个人是不成的。今天大家一起吃吃饭,你和他们都结交一下,所谓朝廷助力,同门是第一啊。”

原来林大人你打了这么大一个埋伏,楚剑功想着,问道:“朝廷不会猜忌大人结党么?”话一出口,楚剑功就知道自己问错了。

“如果宴请自己的学生算结党,那就不会有四同之说了。”林则徐道:“这次我宴请你们,皇上也是知道的。我敢说,来的人里头,也有受了皇上甚至别的大人的嘱咐的。这是惯例,我一向光明正大,他们要打听,就由他们打听好了。”

看来还是那姐儿说得对,道光早就把林则徐看起来了。而且双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过,剑功,待会吃饭,热热闹闹就好,不要乱说话。”

等到吃饭前夕,客人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大家互通姓名,互相久仰。好一番热闹。说来也有趣,这些人里头,除了林则徐,就是楚剑功品级最高。

楚剑功有意找着左宗棠和龚橙说话。龚橙他爹是一代学霸,平时交往的都是文人骚客。而左宗棠还没有考上进士,楚剑功练功名都没有。龚橙便有些不知轻重。

“定庵先生的文字,见识广博,但我最佩服的,却是《平均篇》《农宗篇》两文,真乃万事治平之策。”楚剑功恭维道。

“呸呸呸,我老爹的文字,句句不通,还要劳烦我给他改。”龚橙嬉笑道。

楚剑功无语,也就不再和龚橙废话,这时,恰好边上有个人插嘴说:“定庵先生的《平均篇》《农宗篇》确实是治国良方,湖南宝庆道台曾国藩,便依着这两篇的道理,忝力躬行。”

楚剑功一听,有些哭笑不得。龚自珍的《平均篇》,说白了就是有良心的地主阶级的均田,后来他当了一阵地方官,发现“均田”推行不下去,又写了《农宗篇》,大意是说,以封建宗族为单位,实现等级制的分田,大宗百亩,小宗二十五亩,无田农户为佃农,大家秉着良心互助。简而言之,“等级制宗法社会”,就是龚自珍的理想了。

曾国藩在搞这一套么?楚剑功问那人道:“兄台,消息确实吗?”

“确实,曾道台以宗法田制,和他的新办团练相结合,战事一起,大宗为统领,小宗为管带,家丁为兵目,立马就可聚兵数万。”

这不是湘军的方法么?楚剑功不由得失笑,他慌忙掩饰,问那人:“请教兄台名讳。”

“有劳院台动问,在下道光十六年进士,湖南胡林翼,字贶生。”

楚剑功闻言,扭头看了看左宗棠,又回过头来说:“久仰了。”这句久仰,是真心实意的,胡林翼却以为是恭维话。

“不敢当。”

“兄台现居何职。”

胡林翼叹了口气,“我一直在京,任翰林院编修。真是羡慕曾涤生,能够外放道台,一展抱负。”

“其实要外放道台,机会也是不少。”

“喔。”胡林翼眼睛一亮,他今天来,就是走走林大人门子,看看有没有机会,没想到真的碰着了。

“此处人多眼杂,我称你一声贶生,你不介意吧。”

“与楚院台以字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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