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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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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了,可程璐觉得民校还是不能不办,妇女们也打心眼里不想让停办,于是就试行“小集中”民校。来个学习生产两不误。这里头又有大量组织工作需做。在水旱码头碛口,新政权一建立,上级就提出“改造妓女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的号召,这事自然也是程璐主抓的。可妓女们一没有土地,二没有作坊,三没有技术,让她们如何自食其力呢?一直令程璐为难。现在好了。纺花织布,是对她们再合适不过的事。程璐便和马有义、程琛商量决定,在众商家所捐军衣费中拨出一点给这些妓女购置纺车布机,让她们也加入到支前劳动的队伍中来。这样一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当程璐将这些女人从桃花坞叫出来,分别送到附近村里让她们加入到那些“小集中”的妇女组合中时,几乎无一例外遭到拒绝。所有“良家妇女”都不愿与她们为伍。于是接下来,程璐便又一个组一个组做宣传教育,让“良家妇女”们认识到多数妓女都是生活所逼才不得不做那种事的,她们也是自家阶级姐妹。在这件事上,“洋学生”魏慧珠是立了功的。魏慧珠自那一回因为救马有义身负重伤,再未接客,她从盛家烟草行揽了些糊纸烟盒的营生做,算是先一步“自食其力”了。现在,当她声泪俱下地讲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时,“良家妇女”们莫不为之动容,而“小北京”、“小南京”、“老法币”、“土货券”们经她一提示,也都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诉起了自己的苦情。原来,她们每个人竟都是一出悲剧,只是人们不屑于去面对罢了。“良家妇女”们与那些女人们也姐妹相称起来。说真的,这些女人的经历对程璐来说,过去也是知之甚少的。现在听了,竟同样受到莫大的震撼和教育。然而当这些“姐妹”真正走进“良家妇女”的队伍时,新问题又出来了。她们走到哪里,总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凑上去说些疯话。本来,水旱码头碛口的女人平日也是连荤夹素开惯玩笑的,可现在一听见男人们同这些女人说起这种话来,就反感,就大叫。而在那些女人中呢,也有个别惯弄风情的,一见男人就像神鬼附了身,眉毛眼睫都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于是,又有许多思想教育的工作需要程璐去做。

程璐喜欢热烈而紧张的工作节奏。她不分昼夜地奔走在街区通乡村的道路上,奔走在这个点与那个点之间。她总是高昂着头颅,款款摆动着浑圆而结实的双臂、均称而修长的两腿,脚下如同装了上好的弹簧般连蹦带跳着。在黄河之滨,在乡间小道,在青山绿水间,她的身影轻灵如一个林中的小兽物。有时,她一边奔走,一边哼着少年时学来的《北伐军歌》: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国民革命成功,国民革命成功,齐欢唱,齐欢唱!她也弄不清楚,自家为甚总爱哼哼这老歌,特别是一个人独自走道时。

程璐是那种稍稍有点儿没心没肺的女子。其实,这段时期她是最不该这么笑逐颜开的。三地委组织部长蔡碧涛已经是第二次就她的终身大事同她谈话了。那是在前段,在三地委工作会议休息期间。蔡碧涛拉着她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怎么样?小程同志,考虑成熟了吗?”蔡碧涛亲切地问。“考虑个甚呀?”程璐这是在装糊涂了。蔡碧涛明显地不高兴了,沉了脸看定程璐说:“程璐呀,工农出身的同志也许没有咱知识女性喜欢的那种浪漫,没有富家公子的脸蛋白净,脚上可能还粘着牛屎,但他们的心灵是美好的,他们的精神是伟大的……”“蔡部长,我不是……”“好啦,好啦,你再好好想想吧。别人想争还争不上呢。”

蔡碧涛显然没有听她解释的兴趣,站起来管自走出她的办公室。

当然,说程璐完全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是假的。在每天夜晚睡觉前醒来后,她还是不免想到这事,并且十分烦恼地叹着气。她不知道该怎办好。可是,当新的一天到来的时候,当她从炕上下地,走进热气腾腾的工作氛围中时,那烦恼便总是不翼而飞。于是她便时时警惕着不让自己从工作中脱身。

她也学会了纺花织布,并且很快可以做生手的教练了。

那一天,冯汝劢找到程璐说:“模范高小的筹建工作已基本结束,招生现在还早些。这一段闲着怪难受的,你把那纺花织布的技术也教教我。”程璐说:“好啊,将来干脆把你们那高小办成半工半读性质的,那意义……”程璐的话尚未说完,冯汝劢就从背后忘情地将她搂住叫道:“这可真是太好了。这念头近些日子一直在我心里打转转,我只是没有最后下决心。程璐啊,你说这世界上莫非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之说呀!”

程璐没说话,心中不免一动。她想:假如她对蔡碧涛说,自家同冯汝劢早已有情在先,或许就可摆脱那事了!其实,这主意冯汝劢早就给她出过。

市委和市政府召开的表彰会是在古历七月初一举行的。市委书记马有义关于“积极响应四大号召”的动员是在给模范们披红戴花后、表彰会进入高潮时进行的。“我们水旱码头碛口,是一个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地方,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地方,是一个有能力不断创造奇迹的地方。”马有义情绪热烈地说,“难道我们在这个响应四大号召的群众运动中,甘心落后吗?不,我们绝不落后,我们绝不装孬!我们要以比纺花织布更大的革命热情投入这场爱国运动。让那些汉奸卖国贼在这场波澜壮阔的群众运动面前发抖吧!”

为了这个动员报告,马有义熬了两个通宵。他那贴身口袋里装着的小本本上抄满了从报纸上摘录来的气壮山河的话语。马有义喜欢这些话语。每当他读到这些话语,总觉浑身的热血汹涌如大海的波涛,心脏跳动如春雷激荡,每一根头发丝上都澎湃着革命的豪情。马有义习惯在自己的讲话中充分运用这些话语。他觉得不如此就无以表达自己满腔的热情。他聪明而悟性强,用得倒是不无精彩。

程璐被马有义的讲话深深感染了。她的周围站着数十名青年妇女、学生和年轻的男女农民、码头工人,大家也都被感染了。程璐情不自禁拍起巴掌来,会场霎时淹没在雷鸣般的掌声中。

程琛的激动绝不亚于妹妹程璐。他想这革命斗争真是一个大熔炉呀!他惊异于马有义的进步。他为自己以往在与马有义的共事中,不时想及自家那丫头的事感到羞愧。他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搭档深感自豪。他是坐在台上的,也将自己的巴掌拍得生疼。

接下来,马有义宣布:为了卓有成效地将这项关乎抗日成败的群众运动开展起来,市委、市政府决定成立一个领导组,下设一个“四大号召促进会”。领导组成员有马有义、程琛、李子发、程璐等,促进会由红满天经理刘鑫负总责,成员包括武蛮锤(即蛮太岁)和白丑旦等十多人。

程琛愣住了。因为关于这个“促进会”成员名单,会前马有义同他商量时,他曾提出过异议。他不同意让刘鑫负总责,也不同意吸收蛮太岁和白丑旦等人参加。他说,据他了解,这几个人都不算正经人,甚至可说是些流氓无产者。让他们参加进来,怕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马有义现在却已“代表市委、市政府”正式宣布了,这有点难以让人接受了。程琛想:马有义这是激情澎湃而忘乎所以了。他站起来想纠正马有义的说法,想了想却又重新坐了下去。程琛看见:台下许多人都在交头接耳了,人们的面色变得黑红青紫……

马有义并非因“激情澎湃”而“忘乎所以”。会议结束后,当市长程琛焦急万分地问及这事时,马有义却嘿嘿笑了,道:“你这说法是老调重弹了!早在晋西事变刚结束,蛮太岁刚被咱用在市政府那阵儿,就有人说这话了。可我敢说,讲这话的都是些书呆子。他们是狗屁不通呀!程琛你想过没有?上级指示再英明,马列主义再正确,没有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二百五、甚至地痞无赖冲锋陷阵,你还就是没拿(方言,没办法)啊!越是革命任务艰巨,越是需要这样一些人为咱开道哩!这是一条马列主义的真理呀……”

马有义说到此,感觉自己口气冲了点,忙改用亲切随和的口吻道:“当然,我知道你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不过哥哥我比你经见得多罢了。兄弟,听哥的话没错。”

程琛一时找不到可说的话,沉默了。

65

马有义的“四大号召”动员报告一结束,李家山的戏班子就敲响了开台锣鼓。盛克俭却没有看戏,低了头走出黑龙庙山门抄近路朝家走。沿路有不少人也同他一样没看戏走出戏场,他们边走边悄声议论着什么,看见盛克俭就不再说话,嘴角抽动着笑,只是笑得有些别扭。也有的同他打招呼:克俭啊,回家?打着招呼紧盯了他的胸口看。盛克俭低头一瞅,才发现自家胸口还挂着马书记亲自戴上的大红花。克俭加快脚步朝前走,边走,边把那红艳艳的花朵摘下来掖进怀里。这时,有人在他的肩头拍了一掌。盛克俭回头一看,原来是新任“四大号召促进会”会长刘鑫。刘鑫操着河南侉子腔说:“盛红商!盛模范!怎不看戏?”

“家里有事。”盛克俭怎听怎觉得这“盛红商”和“盛模范”的名号有点儿别扭,脸上就挂了些难看。再说这个刘鑫前段凭着自家后台硬,欺行霸市可没让碛口商家少吃亏,碛口商家都不待见他。也不知政府是怎想的,竟让他当什么会长!盛克俭加快脚步朝前走。

可是,刘鑫的侉子腔却在后面紧紧追着他:“好,好,好,快点回去把你家银窖里那些硬货缴出来吧。过段日子,我叫贺老总亲自给你戴朵大红花。”

经刘鑫这么一说,盛克俭突然不想回家了,他转身朝着自家新建的染坊“德泰歆”走。

这“德泰歆”的兴办,可说是他的神来之笔。短短三个月,利润可是远远超出他家所捐一万套军服的价值了。盛克俭粗略估算了一下,今后若是每年能弄这么多部队的被服到店里洗染,盛家可就真的“中兴”有望了。

然而令他深感忧虑的是:就在这两三个月时间里,碛口街里一下子冒出了十来家染坊,这可真是应了他前段的推想了。那么,“德泰歆”今后的日子怕就不会如前段似的开心了。

三个月前自家一个“带头”取得了这一批军服的洗染权,自家赚是赚了,可“独占鳌头”的结果是招来同行的眼气。这一点他是早已感觉到了的。那么,往后又会怎样呢?“独占鳌头”怕是根本不可能了,一个“饼子”众人分,盛家能分多少呢?盛克俭也曾盘算过,如果自家真像刘鑫说的那样,马上响应“四大号召”,把“银窖里那些硬货缴出来”,也许下一年有了被服洗染任务,他家还可以“独占鳌头”,或者至少可分得多半个“饼子”,可是一来,盛克俭清楚,自家“银窖”里现在实在没有多少“硬货”了。二来呢,就算你真能一次次带得起这个“头”,同行嫉恨的目光也得把你杀了,那“饼子”的“好滋味”你还能吃出多少来?

然而,自从前清康熙乾隆年以来,盛家的商事从来就撑着这个水旱码头的多半个天空呢,为甚到眼下,就该从这“多半个”里掰下一块来拱手送给别家?他不甘心!盛克俭知道,民国年以来,盛家的生意已大不如前,盛家在碛口的地位似乎正被后来居上的程家所取代。但说真的,他不服气!他要争一争。尽管程、盛两家是至亲的亲戚!

那么,既是靠一次次“带头”的路走不通,那就只能靠手艺靠技术了。早在“德泰歆”刚办起那阵儿,盛克俭已经看到了这一步,已经在操这个心了。

原来,在“德泰歆”兴办之前,碛口附近以程氏洗染为主的几家染坊大都用深山采来的“色叶”为原料制作染剂,染出的布疋以黑、灰为主。程家几年前从柳林县学来种植蓼蓝技术,但在这种植物的前期管理、收打加工,以及印染操作过程中,一些关键技术一直未能过关,所以印染质量很不怎样。盛家今年没有来得及种蓝,所以这批军服的洗染还是用的“色叶”。用色叶,关键是要彻底解决“落色”问题,即染出的布疋经水洗后颜色由深变浅,几次洗涤后,变得灰不溜秋,十分难看的问题。“德泰歆”开张后,盛克俭经过不下一百次试验,发现“落色”的问题主要是因为色叶熬煮提取色素时火候掌握不当,以及开印前色素中添加剂投入的比例不对。盛克俭熬了几个通宵,终于找到了解决上述问题的症结所在。待到这三万五千套军服的布疋染到快完时,“德泰歆”的技术已达到了晋西一流。

“色叶”印染的技术是掌握了,可盛克俭知道:色叶得到深山去采,而碛口离那深山太远,用得少还行,用得多时成本就高了。唯一的办法是自种蓼蓝。“德泰歆”开张时,因为已过蓼蓝育秧期,盛克俭就亲自跑了一趟柳林镇,买回秧苗,在自家设在冯家会的烟园里试栽了二亩。蓼蓝在立秋、处暑间已经收割,接下来就是“浸蓝”和“打蓝”,提取靛青了。在所有这些工序中,盛克俭事必亲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先是和那些铺天盖地的虫子争斗。那些虫子吃起蓝叶来比饿狼吃起羊羔子还凶。盛克俭带着盛家上下所有的女人孩娃用手捉用笤帚扫,才算把它们扑灭下去。到“浸蓝”、“打蓝”,盛克俭更是日夜钉在浸蓝池前……而现在,靛青已经提出放在“德泰歆”的几条石(音dan。石为旧时量器,十斗为一石,三百斤)瓮里。下段就该做印染试验了。

自军服洗染交工后,“德泰歆”已经利用几个月来在印染界打出的名声,新接了一批散活。这些散活中有一半要求印成婆姨女子缝制衣衫用的花布。

手工印染花布是近年来才在水旱码头碛口时兴起来的。一般用的是“束染”法。即在布疋进入染缸前,先用细绳在布上扎出一个个大小形状各异的“疙瘩”,待到布疋染过后,再将这些“疙瘩”解开、烫平,那原来扎了“疙瘩”处便显出一朵朵白“花”来。“束染”法印出的花朵虽然因布疋所扎“疙瘩”的大小形状不一而不同,但毕竟都是些轮廓模糊的“斑点”罢了。盛克俭的想法是要上“露印”。“露印”即在油纸上先刻花卉,谓之制版。然后用石灰浆将这些花卉印上布面,待石灰浆干透硬化后再把这些布浸入染缸。布染好后,将石灰浆洗去,那花布就算印好了。用这种方法印制的花布花卉图案可任意设计,印好后图案可保持清晰。这一技术目前在碛口尚处试验阶段。

这两日,“德泰歆”正在作此试验。

盛克俭走进店铺后堂,只见外请的师傅正拿着一张设计好的图样教店里工伙刻版。

师傅一见盛克俭,就说:“少东家,我正想去见您呢。您看看这图样怎说?”

盛克俭接过图样看时,见上面画的是些叫不来名儿的花朵,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俏丽,想想,便道:“挺好看,只是有点太洋气了!”师傅是杭州人,说:“这图样在苏杭一带挺流行。”盛克俭道:“苏杭是苏杭,碛口是碛口。究其实,这里不过是村野,是乡下。咱的买家更是以农村女子居多。她们喜欢那种喜庆吉祥、居家常见、祖辈传承、却又别出心裁的图样。”师傅想想说:“那就是传统的、有地域特色的。这样,您带我去走访一些心灵手巧的村姑村妇。”盛克俭道:“这好办。走出咱这店铺,一条街起码能找到三五位这样儿的女人。她们平素剪窗花、纳鞋垫、绣荷包,都成精了。她们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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