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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宫闱总重重-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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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全正在想着法子,这样的事,虽然皇帝不说,但以他之精明,只需把这些时日来的点点滴滴串起来,就已能猜得六成以上了。

但这样天大的事,他虽是御前多年之人,也不敢擅自揣度皇帝的心思,更不敢插嘴,也不能插嘴!

毁天灭地一般的撕裂声,耀眼的白光映在萧彻脸上,一闪而逝。萧彻猛地起步往外走去。张全还兀自愣着神,待反应过来时,皇帝已步出数丈远。

“皇上!您去哪?!”张全大惊之下失态地大叫,忙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追了出去。

第63章

……………………………………

“皇上!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啊!”张全打着伞一路跟着皇帝在雨里走,自己已然浑身湿透了。虽然他极力想把伞挡在萧彻头上,但是两人的步速根本不协调,明黄的对襟袍子,早已湿了大半。从团龙金线的肩胛到四合如意云的袖口,被雨水打得变成了赭黄色。

“皇上!皇上!使不得啊!”张全本以为皇帝是要去康宁殿,所以一开始也并没有拦着,一路兜兜转转,大雨瓢泼,直从脑门子上冲刷而下,迷得他老眼昏花,也没仔细看清路。直到那高高的一大团黑影豁然出现在了眼前,才顿悟过来!

天已完全黑透了,雨越下越大,四处皆是哗哗雨声,揽月台就这么突兀地耸立在茫茫雨幕里。

“轰!”又是一道响雷划过,照的高台蓦地一亮。

“皇上!使不得呀!万万使不得!”张全见萧彻一脚已踏上了第一步台阶,慌得完全没了章法,扔了伞就扑过去死死抱住皇帝将要迈出的腿。这个时候,下着这么大的雨,电闪雷鸣,要是上了这高台,可怎生了得?!

“狗奴才!你给朕放开!”萧彻冷不防被他这么猛得一拦,下盘不稳,一个趔趄就摔靠在一边巨条石垒成的台基上,磕得手肘硬生生地疼。qi书+奇书…齐书不过此时他哪还有心思计较这点,半点仪态也顾不得,弯腰下来,双手使力要把张全推开。见手根本使不上力,急怒攻心,大吼道:“你放不放?!再不放,朕要你的脑袋!”

张全自是死死不肯放手,哭喊道:“陛下!陛下!现在这个天气,您要是上了去,可怎么好啊!若是杀了奴才可以让您解气,那奴才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惜啊!但求您珍重自个!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陛下!”

“来人!把他给我拖开!”萧彻哪里听得进去,对着后面跟来的几个小太监怒喝一声。

张次仪等几个小太监见此情景,个个惊吓地不能动弹,谁也不敢上来劝阻,就这么傻傻地在原地跪着。

“反了!反了!你们这帮狗奴才!朕要宰了你们!”萧彻见几个小太监都不听自己的,盛怒之下,将浑身之力都发泄在被张全抱着的那一只脚上,当胸一踹,张全闷哼一声,被踢滚了下去。

“皇上……皇上……”张全年纪也不小了,如此挨了一下,怕是伤了脏腑,抱着肚子疼得在地上连连打滚,却还不忘连声喊着。

经过刚刚一幕,哪还有人敢上去拦,萧彻一路畅行无阻,早已上了台去。

“师傅!师傅!您怎么样?!”还是张次仪最机灵,忙上前扶起张全。见他嘴角都淌着血,急得没了章法。

“快!去康宁殿,把皇后娘娘请来!”张全浑身湿透了躺在雨里,吃力地拿袖子轻轻拭了拭嘴角的血迹,急急地道。

“现在去请皇后娘娘有用吗?”

“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张全也知道这么做或许会火上浇油,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眼下总得先把皇帝劝下来再说。

“是!”张次仪忙应了声撒腿跑去了。

张全又另吩咐了小太监去取油衣伞具等,剩下的则搀着自己上去。

‘轰!’又是一个响雷,近得似乎就在耳边炸开了一样。沁雅不由得又翻了一个身调整睡姿。她本就一直躺着睡不着,听着这一声一声的雷鸣,好比声声皆打在心上一般。

她正要闭眼,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着宁馨的声音,隔着帷幕:“主子!您睡了吗?”

“怎么了?”沁雅一下便坐了起来问道。深更半夜,宁馨突然这么直闯进来,语气凌乱,必是出了大事。

“奴才张次仪,请娘娘安!”张次仪跟在宁馨后面,隔着重重帘子打了个千。

“怎么回事?”这个张次仪,沁雅是认得的,张全手下的得意人,御前当着差事的,这么个时辰冒雨到自己这来,定是萧彻出了什么事了!

“回皇后主子话,师傅让奴才来请您快去,皇上独自一人上了揽月台,谁也劝不住!”

“什么?!”沁雅惊叫一声,又是一道响雷劈下。

风大雨急,四处胡乱地嘈嘈杂杂的一片,狂风挟着雨打在身上微微生疼,天上雷鸣阵阵,似要将这宫城都毁去一般。萧彻就这么直挺挺站在雨里,无数水自头顶冲刷而下,顺着眼角发梢,直往眼耳口鼻里灌!他仰起脸庞,任由大雨浇在脸上,雨水顺着下颌淌着,沿着脖子直往领子里淌下去,凉得彻骨!

“臣妾是丞相之女,可也是陛下之妻,国之皇后,臣妾会做好一切应该做的事,守护皇上”那夜,通背巨烛把昏暗的内殿照的通明,她着桃红色的寝衣,背后被映上了一层明黄的光晕,纤纤素手托着莹润的玉如意,明眸璀璨,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底去,第一次,他被一个女子感动与折服;

夏夜幽深到黑里的宝蓝色晴空下,繁星璀璨镶嵌其中,彩云追月。瀛洲的水,是与夜空一样的颜色,泛着粼粼波光,水天相映,星月相辉,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但是,他却在第一眼就断定那白玉台上,绿柳帘下,晕着皎洁清莹月光的纤影必定是她无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情不自禁地向‘蓬莱’而去,他急切地想到她的身边,可又怕步子太急发出了声响,惊动了她。那样飘飘如遗世独立的背影,仿佛一惊动,就会羽化登仙而去。红罗帐底的柔情缱绻,他是那么理所当然地认定了,自己便是她心中的‘一心人’,直到今天,那个“澈”字,毁去了他所有的希望,让这绚烂的美丽在瞬间化为了泡影。

她那一句另他疼到钻心的‘我心匪鉴,不可茹也。’,让他几乎丢了一切关乎帝王尊严与守则的那声泣泪泣血的呼唤,他以为,他以为他终于找到了除了江山之外,能令自己去呵护珍惜的东西,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了!

可笑!可悲!他不止错了,还一错就错了十年!十年,他就如一个傻瓜一般,被闷在鼓里,玩弄于掌心!萧彻忽得抡起拳头猛地一下砸在栏杆上,木质的围栏应声断下一截来。

揽月台四角上本有数盏石灯,但这会的天气,纵使不被雨水浇熄,也早就叫风吹熄了。四下里都是黑漆漆的,只闻风雨之声,吹得人摇摇欲坠。

已是四更时分,这是不能声张的大事,沁雅只简单披了件夹衣,裹着宁馨匆匆找来的挡雨的大斗篷,在漆黑雨夜中,一行三人直奔揽月台而去。

张次仪提着避雨灯在前引路,朦胧的一团光晕,照得那急雨如箭矢一般,刷刷落着,击打在地上,弹起点点雨花,慢慢地积起水来,泛着水泡。

宁馨撑着一把大油纸伞,为沁雅挡着,可是雨势太大,仍旧是湿了大半的衣裳。三人皆默不作声地用最快的步速走着。

沁雅的脑子里一片轰鸣,脚下绣鞋已经完全浸透了,双脚绵软,但腿却一点也不迟钝,就这么直直走着,似乎已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偶尔抬头四顾,檐角高飞,峻墙宏伟,白日里斑斓的五彩琉璃,此刻皆化为黑暗的幢幢阴影,恍若做着最可怕的噩梦,偌大的宫城半个人影都见不到,若不是张次仪在转角台阶处偶尔出声提点一下,她真的要怀疑自己这是在做梦了!

终于走到揽月台底下,张全被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扶着,已经在楼梯口候着了,见了沁雅,,挣扎着行了礼,他在雨里淋了大半宿,早已冻得浑身发抖,僵着声音道:“娘娘恕罪,奴才实在是没了办法才自作主张请了您来……”

沁雅一点头,道:“皇上呢?”

张全的脸色难看道:“还在上头!奴才死活劝,可皇上根本听不进去,现在这雷雨交加的,若是有个万一,可……!”他蓦得住嘴了,下面是犯忌讳的话,断不可讲的。

“我知道了,”沁雅略一点头,拿了张次仪手里的灯在手,道:“我独自上去,你们都不必跟着。”

张全自是了然,躬身行了一礼,道:“奴才遵命!只是,今日皇上之怒……”他不知该怎么说,但这位娘娘是何等聪明之人,想必已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娘娘说话,还且留心些吧。”

“谢公公提点!”沁雅提灯照着脚下台阶,头也不回,上了台去。

第64章

……………………………………

沁雅一上得揽月台,便见了那凭栏而立的萧条背影。一刹那,觉得心上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碾过,双眼莫名一酸,一路上行来时想好要说的话瞬间全哽在了喉咙口,万语千言,只化作低低的一唤:“皇上……”

沁雅名门闺秀,自小教养出的举止形态,纤纤莲步,落脚本就极轻,再加上这倾盆大雨,哗哗作响,所以萧彻根本就没觉察到她几时上来的。

萧彻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他心中清楚,必是张全叫了她来的,想必赶得匆忙,身上就披了一件防水的大斗篷,帽子挡在头上,连脸也一并遮去了大半。他已经整整十日没有见过她了。十日的功夫,想见,却又怕见。他忽然觉察到,这么多年来,他从来都没有与她分开十天这么长久!

原来自己真的已是到了离不了她的地步!她用了十年的时间,把自己渗到了他的骨髓里,溶到了他的血肉里,让他想拔,也拔不出来!可是,她此刻单手提着一盏防雨灯,就这么站在那里,昏黄朦胧。只那咫尺之遥,为何,他却觉得如隔云端?

对了,她不是她了,她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萧彻语气森冷异常,道:“你来做什么!”

沁雅只道:“雨下得这么大,请皇上先起驾回宇清宫吧!”

萧彻神色冷淡,回头望着揽月台下连绵起伏的宫阙殿宇,又是一个惊雷划破风雨交加的漆黑夜色,九重宫阙蓦地被闪电照得一亮,辉煌的狰狞。萧彻忽得轻扯起嘴角,一抹冷笑缓缓地在脸上漾开来:“朕的事,几时轮得到你来管!”

揽月台拔地十数丈,高处风急,沁雅头上遮雨的斗篷帽猛地一下被掀了下来,耷拉在背后。少了遮挡,雨水顷刻间当头冲下,入眼酸涩胀痛。沁雅也不管它,任雨水当头淋着自己,从袖中取出了那方题字的绢帕,道:“臣妾是被冤枉的!这笔迹是伪造的!”

萧彻一点也没有震惊,他知道这次是有人害她,可是,这些与他现在心头之恨比起来,是那么微不足道!他沉默良久,终于慢慢抬起头来,满脸的雨水纵横,连眉目间的神色都瞧不清楚,语调异常狠厉,道:“朕只问你一句,若是今天,朕将他杀了,你待如何?”

沁雅大惊失色,睁着眼看他。她出来时,也没有梳头,宁馨只将她满头长发并作一股,绕了一个弯绾了一个虚髻,随手插了一个金栉背草草定住,起先一路疾行,已松了大半,现在大雨淋着,全都散了垂下来,鬓发皆胡乱地贴在脸上额前,越发衬得脸色苍白如纸。

萧彻狠狠地闭上眼,虽然早已料到了,早已痛过了,可是,当亲眼见证时,依然是那么血肉淋漓的切肤之痛!比他幼年时第一次开弓时,掌心被弓弦拉出的那道斑驳模糊的口子,还要疼一千倍!一万倍!

这就是那个与他怀中那个‘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的女子!那个他发誓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女子!那个‘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的女子!!!

她的一心人,从来都不是自己!从来都不是!

“好!好!好的很!太好了!原来这就是朕的皇后!德容言工,母仪天下的女子!!!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哈哈哈哈哈”萧彻的脸冷峻如刀刻斧斫,泛着血丝的双眼里透着愤懑与暴怒,亦带着狰狞的绝望,将一切最深重的痛楚都化作仇恨,最终无可抑制的爆发出来,仰天狂笑。又一道闪电在他头上化开,在他的背后拉开一道银亮的幕景,怵目惊心!

沁雅默然无声,低下头去,语意凄凉:“皇上要如何处置臣妾,臣妾均无怨言,只求皇上保重龙体,起驾回宫吧!”

他的声音在风雨侵逼中透着无穷无尽的痛楚:“朕已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怪不得朕!”

萧彻走到她身边,一字一顿,狠绝殊常,言罢,甩袖而去。

沁雅一直纹丝不动地僵硬地站着,萧彻忽然一走,她顿觉紧绷的身心一瞬间松了下来,脚下虚浮,觉得好似整个揽月台都在风雨中飘摇起来,一阵晕眩,整个人瘫坐下去,手里的防雨灯应声而落,啪的一声,最后仅有的一点光亮也顷刻被雨水浇熄,静怵地可怕。

在台下等候的张全等一见皇帝下来,个个都松了一口气,可还没来得及念一声‘阿弥陀佛’,就看到了萧彻铁青的脸色,直直越过众人,一个人朝前黑灯瞎火地走着。

张全见皇后没有跟着下来,就知道两人必定非但没解心结,或许还结得更深了,一时也没个主意,从身边小太监手里拿了一盏灯,递给了宁馨,点了点头道:“姑娘快上去吧!”

“谢公公!”宁馨这些日子以来,已看了许多人的脸色,如今这种景况,张全还能做到如此,虽不能说是雪中送炭,可在这半分人情也没有的后宫里,实属不易,宁馨心中不尽感激,福了福身,便撑伞提灯,隔阶迈步地冲了上去。

“留几个人在这里照应着!送娘娘周全回宫了,再来回我一声!”张全对左右交代了一声,叹了口气,扶了小太监的手,追着萧彻去了。

“主子!”宁馨一转过石梯口,就看见一个瘫倒在地的背影,黑漆漆的一团,正好一个霹雳闪过,沁雅头上斜插着的金栉背反射着雷电的光芒,刺得她眼睛一疼。

“主子,您怎么了?!天啊!这是怎么了……”宁馨当场就哭出来了,忙用伞撑着她,本想帮她把斗篷的帽子再戴上,可是一看,里面早已积了沉甸甸的雨水,忙又伸手把帽子翻了个个,把雨水都清出来。

“主子!您看看我,我是馨儿啊!您看看我!”宁馨抽出怀中的干净手帕,擦着她脸上的水渍,又略略把凌乱散落的发丝略略归置了,单手贴在她冰冷地无一丝温度的脸颊上,注视着她涣散呆滞的目光,连声唤着。

“他为何不信我?!他为何不信我?!”沁雅突然抱住宁馨,哭了出来,一直重复着:“他为何不听我说?!为何不听我解释?!为何!为何?!……”

“主子!主子!您别这样!奴婢求求您!您别这样!”宁馨看着她这个样子,又是愤慨萧彻之无情,又是心疼沁雅,看着她连里衣都湿透了,整个人冰凉冰凉,抱着她的又又紧了几分,想把自己身上的暖气过一点给她,纵然,她自己也是浑身都凉的了。

“主子,不管如何,咱们先回去再说!”宁馨语气强硬,也不管其他,挣扎着扶起她,一步一步走下去。沁雅就恍若失了神智一般,任她摆弄。

之后的三个月,萧彻连续做了两个重大决策:其一,突然说,春秋战国时期的官吏制度良嘉,当效仿之,所以破格提拔俞妃之父俞晋为右丞相,与白澈并肩。其二,分别敕封皇长子与皇次子为长沙王与淮南王,其中,淮南国的属地要比长沙国略大一点。

二道旨意前后相隔不到一个月,满朝臣工无不对此议论纷纷。要说恢复周朝礼制,那为何几乎只是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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