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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冷玉-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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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那果子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酸甜冷热她都尝了个遍。最后咂嘴回想一番,就只有热熏的清香萦绕不去。

其实,两人也都明了,太深的个人私事不便细问。邪教如何,唐烆家族如何,以后他们会如何,问了对方不一定会答,反而招惹了防备。蜀玉本就不是江湖中人,也没有必要去试探那些身外之事,能避免就避免,横竖没必要给两人添加间隙。

唐烆以前性子虽然冷了些,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倒还意外的相合。可能与他师傅的教导,和常年走江湖懂得分辨时势相关。再加上,他对蜀玉本就有些愧疚,蜀玉身子又弱,一个大男人难免就照顾女子多一些。好在,蜀玉也懂得如何让自己过得好,需要什么,对方应当如何配合她也都一一提点。唐烆好学心重,关照体贴之事也就自然而然的用到了蜀玉身上,浑然没有察觉有何不妥。

蜀玉这性子,说白了,其实只要对方对她无所求,她也就是那八面玲珑的女子,相处之中不会让对方觉得一丁点别扭窘迫。对唐烆好,她自己的日子也就过得舒坦。这番下来,两人倒是互相妥协,相互支撑照顾,胜似多年好友一般。

有时候也不得不让人感慨一句:不经历风雨,哪得见彩虹。

他们两人那些针锋相对的日子,总算是海啸刮过,迎来了真正的风平浪静。

偶尔抬头之时,那圆月的冰蓝冷晕也似隔了一层,模模糊糊,冷不了人的心肠了。举杯邀明月,低头思故乡之事,做也做了,思也思了,与崖底的生活倒是没有一点益处。

第二日,唐烆依然敲敲打打,蜀玉依然浆洗了衣衫,提了肥肥地兔子,刷上一层油,架在火上烘烤一番,又是一顿野味来。好不惬意自在。

对她而言,月宫里面养的兔子的确没有她吃的兔子实在。

第三二章

虽然日子过得自在,预料之中又预料之外的问题终究还是发生了。

伊始,蜀玉自己也没察觉问题所在。她只是逐日吃得越来越少,偏好清淡地野菜野果,再新鲜珍贵地肉食也不大喜爱。本来食量就少,又不能浪费,大部分食物自然进了唐烆肚子。

没几日,她就总是精神不振。清晨虽然依常早起,忙活了寻常杂事,益发困倦。唐烆偶尔几日收工得早,就发现她不是刚刚从午睡中醒来,就是奄着头坐在火堆边发呆,也不知道想了一些什么。最爱的沐浴,完了之后会马上裹着几张兽皮毯子缩在铺得更加厚实蜀葵木雕榻上,倒头便睡。

两人偶尔的靠近,唐烆都可以感觉到她周身微微地凉气。再一把脉,就觉脉搏跳动异常缓慢,脸上也是白惨惨一片。

“觉得冷,没甚气力。”蜀玉道,搭着耳朵:“也不是想歇息,只是倒下去之后就自然睡着了。”这般情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唐烆沉吟半响,方道:“这山洞气闷,与你身子不好,不如搬到木屋去住吧。”

蜀玉懒洋洋地,想象了一番自己住在屋顶下的景象,竟然颇有感触:“也好,即通风也干净。”

她终究是想家了。

那屋子本来是按照正房来建的。唐烆赶工做了一个大型落地罩,上面用阴雕地手法,深深浅浅雕出整个崖下美色。连绵大山,飞泻瀑布,还有河边挽洗衣裳的女子。静中有动,大气混成。落地罩将正房一分为二,门口直入可做中堂,左边罩后就是分离出来的内室,权做蜀玉的闺房。

因着天气将凉,内室两边对称地窗口封闭了一扇,另一扇半撑开,窗棂周边围了一圈白色地兔毛皮。雨打睡葵地屏风又见内室分成左右两边。屏风左后放置了蜀玉最爱地大浴桶。另一边,则是被蜀玉念念叨叨了很久的大床,因着赶工,还只做了一个床架,床柱圆粗光滑。唐烆怕山中地气太潮湿,床板架得老高,底下放了两层踏板。又将山洞中早就晒干了拼缝在一块地兽皮层层叠叠地铺在床上,最上面一层全是兔毛,白的灰的粉的煞是缤纷,不用躺,看着就觉得暖意洋洋。

布置从简,倒也透着深山老林中特有的野性。朴实地过分,也实用地过分。

屋里有点热。

唐烆先瞧了瞧不远处的石火盆,里面火堆烧得不是很旺,木头的沉香熏得人有点昏昏欲睡。火盆不远处,从屋梁上一根缠藤悬了下来,吊着一节竹筒,筒里是喝的温水。只要火不熄,那水就温热着,随时喝了不凉肠胃。

他又检查了一边窗户,确定留了缝隙,这才对靠在床上的蜀玉道:“有什么事就吹小笛,我会尽快过来。”

蜀玉笑道:“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孩童,懂得照顾自己。”

懂得照顾自己,和有没有力气照顾自己是两回事。唐烆心里太清楚蜀玉那身子骨有多娇弱。当时将她从蜀家带出,只是在路上吹了一点风就在客栈病了满月。最近她这般倦怠,说着凉也不像。每日里忙进忙出的,心情甚好,心疾也无从发作。也许只是天凉了,身子适应不过,这才导致力气不足恹恹不振。他不是医者,顶多懂一些内功调理和外伤包扎,这类繁复病症他也无能为力。

可惜的是,屋子只有一间。如能住在隔壁,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及早知晓,也就不用忐忑担忧。

唐烆出了屋,又小心地将门给关严实了,蜀玉这才全身滑到床上。左右滚了一圈,心里说不出的怀恋。

这些日子她实在是睡得太糟糕。虽然山洞空旷,可毕竟曾是动物的住所,偶尔从外间进入,总会有一丝腥臭味钻入鼻翼。很淡,她却没法忽视。从小养尊处优地生活,将她性子磨得圆滑,也将身子养得娇贵。身边所用别说腥臭异味,就是花香亦是淡到极致,长久住在山洞里,她是不愿的。

充作床榻的地方,兽皮、草团,堆得再高也不平坦。软是软了,绵又谈不上。洞里的地面地面本来就不平整,木榻放在上面,人一翻身,就偏一点,再一转身,又如坠崖一般,让本就心有余悸地蜀玉惊吓连连。哪里能跟这大床相比。

她忍不住四肢张成‘大’字形,深深吸气再呼气,每一个呼吸都透露着满足。现在的她,只要外在环境有那么一丁点地改善,就会心生喜悦。

改变,是因为知道再一次活着的不容易!

第一世,她挥洒青春,一切由心而发,是最畅快地人生;第二世,蜀玉的人生,因为家底丰厚,她享受富裕地生活,算是平平淡淡中有温情;落崖之后,被唐烆救下的瞬间,她才推启了第三世的厚重木门。

丢弃了娇弱,舍弃了苛责,也抛弃了自私自利,尖锐刻薄。这一世,她开始学会了顺应艰苦地生存条件,找回与男子如常相处地交际方式,更是学会了容易满足。

随遇而安,不单适合在豪门大宅,也适用于山野隐世。

她调整了一个最舒适地睡姿,眼皮堪重,最终掩盖了一切纷杂。

木屋香椿地叶子香气又浓重了些,火盆中最上一根木柴轻‘啪’地从中断裂,分两头继续燃烧着。空中吊着地竹筒光泽深暗。地面木质地地板很干燥,光滑得磨不出一根细小的碎刺。围着窗棂地一圈白兔毛偶尔晃动两下,是窗缝的夜风来耍,偶尔玩得过了,毛发都被吹到了一边,如狂风中河边倾倒地芦苇。

‘噔,噔’两声闷响,似乎有什么在相互撞击着。没了多久,那声音越来越急促,响动不停。恍恍惚惚中蜀玉似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单身公寓中墙壁上的挂钟。月白地墙,幽黑地塑料圆钟,一到凌晨十二点,就响起这种沉闷而单调地声音。如若当日心情不好了,她就一个人埋在那柔软地斑点布艺沙发内,脑袋缩在双膝中,一直等着数那钟声。一夜,也就那么恍恍惚惚过了。

梦很长,周围地静缭绕着挥不去。她从毛绒绒地兔毛长枕上抬起头来,周围还是一片黝黑。火堆还在烧着,那暗火一闪一闪地,烘得周围暗红一片。兔毛摇摆地窗口缝隙中偶尔咻地来一阵风,没到床边就散了。

天还没亮。

她的梦却醒了。

揉了揉额发,她将肩膀压着的发尾又扒拉开了些,侧过身子对着木头墙壁。被艳阳晒得象牙白的木材被动物油脂一涂抹,泛着暖滑。分支末节的小疙瘩东一块西一块,似宣纸上泼洒的墨。她轻轻嗅着,想要寻一点艳阳地炙热,吸入肺里半响还是冰凉凉的。

眨眨眼,那闷闷地‘噔,噔’声又响了起来,逐渐从耳膜敲到到了心膜。也不知道是不是屋中气息太闷,她翻了个身。这这边望去,可以看到那墙边的窗棂。白毛兔皮上,有黑影绰绰,一下一下,意外的与那声音相吻合。她望着那影子,心里随着那声音哼数着,一百,二百四,五百八……睡不着。

也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或者晚上吃得太好太饱。唐烆偶尔下厨一次,食物异常的美味。也许是因为鱼在水煮之前才去鳞去胆,也许是因为野菜是靠近夜晚之时才采摘,鲜嫩得狠。也许又是因为对方野外生存太多次,手艺本就比她这个半路现学现卖的好。反正,蜀玉难得被对方劝到一边,只等饭来伸手,不知不觉中就添塞了太多东西。

她索性坐了起来,最后又下了床,到了火盆旁边。头顶不知碰了什么东西,一看,居然是那竹筒。取下了喝了两口水,温温地,一路顺着到了肚腹,冲淡了凉意,暖暖地。也亏得唐烆心细,知道要挂在火盆的上空保持温度。

唐烆……

蜀玉手指轻轻敲击着地板。她今夜想起唐烆多少次了?从感激他救下自己开始,到感慨对方的盖房能力,再到他的厨艺,再到一筒水,在不知不觉中,男子的名字居然占据了自己视觉、嗅觉、听觉、味觉,然后还有……

蜀玉倏地站了起来,头又一次跟什么撞到了一起,有东西掉落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了一圈。她按着脑袋哼了哼,眼眸往那东西瞟去,居然是一小截竹筒杯子,算是跟这竹筒水壶配套用的,怪不得方才有噔噔地声音,原来是竹筒与这杯子碰撞发出。胆子小的,还以为这新盖的屋子里有鬼呢。

唐烆盖的木屋里自然没有鬼,可是,蜀玉的心里开始滋生一只鬼魅。

这只鬼魅翻来覆去的带领她的神志不停的环游在过去的唐烆身边。两人第一次相遇,深夜的来客,冷静的缝补伤口,被挟持,暗斗,明争,保护,跳崖……然后坦白,道歉,平淡相处,相互体谅,对方整夜输送内力驱赶痛楚,被撺掇着盖屋子,还有月夜下的唠唠叨叨。

不知不觉中,他们居然从不闻不问,到两厢厌恶,走到了相助相依,短短四五个月,却似相识了多年。这个男子,已经无形中取代了围绕身边十年之久秦连影的气息。

这代表着什么?

@奇@蜀玉的前辈子可不是个雏儿,一旦意识到自然就能够很快分析事态可能地走向。

@书@“应该只是欣赏吧!”蜀玉喃喃着。

@网@“对方可是邪教人士,居无定所。”邪教麻烦事情多,跟唐烆有深入牵扯可不是好玩的。四海为家之人,心太野,管不住。她蜀玉也没有身子骨陪着对方流浪。

“虽然武功高强,却是杀人不眨眼,一个惹对方不爽,被揍了找谁哭去?”男人发怒起来,有时候是听不进任何道理的。特别是唐烆这类看起来外表冷漠高傲,内在却正直可欺地个性。闷骚的时候还好,发飙的时候那简直就会是人间悲剧。

她拿着竹筒敲了敲石火盆,才想了三条,就忍不住皱眉。肯定地道:“我们不适合。”末了又补了一句:“君子之交好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

唐烆自己并不想成亲,而蜀玉也不会嫁个一个邪教之人。世上也不是只有情爱,还有亲情友情。唐烆与她,也会同龚忘与她的情谊一般吧!

在这古代的封建社会,行得端正,自然也不怕别人说道什么。何况,谁敢得罪蜀家呢?谁又敢招惹邪教之人呢?再一深想,蜀玉只有叹息地份。真要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与唐烆做君子之交也是弊大于利。她蜀玉一个女子,跟邪教中人说什么君子情谊,说出去谁会相信呢?就算身边之人相信,他们能够忍受外人说道蜀玉的是非么?

作为一个好女儿,蜀玉不愿意让父亲替她承担背后的流言蜚语。作为一个体贴的友人,蜀玉不愿意佘娇娇和龚忘因为唐烆,而陷入江湖纷争中。作为一个女子,蜀玉更加不能让自己的名声受损,与邪教之人牵扯不清。

虽然,凡尘俗世之中,已经不知道将她说成何种妇人。

她一下一下敲击着,各种情况各种结果都考虑了一番,觉得这笔生意实在太亏。

如要改变,就必须快刀斩乱麻。问题是,深崖中就他们两人,对方情绪稍有异动,另一人迟早会察觉。要做到悄无声息实在是有点难度。

难度再大,也比不过以后情谊深重之时,带来的麻烦大吧!

蜀玉又往火盆中添了一根木柴,看着火舌逐渐从木头底下冒出火舌,心里就随着那一簇簇地艳色给舔得难受。

淡如水,对于君子对象地选择都这般慎重,谈什么淡如水。

第三三章

蜀玉慧心巧思,辗转度夜。

孰不知,她思虑地对象,现在就坐在木屋屋顶上,双手叠胸,容颜清冷,一动不动地呆着。

唐烆很郁闷。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在山洞中睡不好,非要跃到这屋顶上来打坐才心安。说是打坐,也不是如往常那般运行内功调息,他只是面无表情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地枯坐着。

明明不用再倒在凹凸不平地面上歇息了,可一到那曾经是蜀玉专属物的木榻边,他就觉得自己似乎被蜀玉传染了心疾,心口嘭嘭地跳动激越。再一躺下去,本来是武人习性地四肢平整放着,他却不知不觉地学了蜀玉侧睡地姿势。头下压着他的披风,一度成为蜀玉的第二件衣衫的披风。稍微转头,披风上女子的淡香一丝一缕地钻入鼻翼,再深入四肢百骸,如中了化骨绵掌,没有一点力气。

眼眸开合,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火堆上。她每日里醒来最先看到的不是自己啊!突兀冒出的想法让人有点抑郁。

环视一下洞内情形,一边是堆好的木柴。每夜歇息之前蜀玉都会叮嘱他添柴,不要让火堆灭了。这山洞寒气重,没了火堆她就容易着凉。另一边地面整齐码好着碗筷。都是唐烆亲手制作,蜀玉负责审查。木筷要光滑,木碗要轻薄,烧烤用具要牢固常换。洞口一处风口,从悬崖上垂落常青藤上挂着熏号的野兔,野猪等肉食,说是为了冬季囤粮食。

唐烆有点呆愣,他总算能够一人在山洞歇息了么?干嘛还胡思乱想?而且想的还是一个女子。一定是因为对方在这个山洞住得太久了,到处都有她的气息,就算现在只剩下唐烆一人,一时之间也难以适应……孤独?寂寞?

他差点冷笑。

唐烆何曾与师傅之外的人同行过?又何曾不是与寂寞为伍?

他习惯了!

再次躺平,他暗示自己不要乱想,不要乱看,赶紧歇息,明日早起去看看蜀玉睡得如何。那床榻会不会不够结实,屋子里会不会太闷,夜里风大不大……

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

唐烆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无药可救了。挣扎半响,这个自我唾弃地男人偷偷跑到了新屋的屋顶上,吹风,凉快下自己那发热的脑门。

焦心劳思之后,总算迎来了心平静气。

夜空下,一切静谧。武者地耳膜中可以清晰地分辨林中动物们的爬行声,飞鸟煽动翅膀声,猫头鹰的咕咕声,还有……女子的轻柔呼吸声。

内心也有一片树林。苍老古木中有温暖吹拂的微风,有波光粼粼地湖水,有鸟虫地鸣声,有女子安睡地容颜,还有沉默地男子,在不远处的守护。

就这么,呆坐到天明。

“你在屋顶上作甚?”蜀玉抬头仰视着那巍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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