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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冷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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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呆坐到天明。

“你在屋顶上作甚?”蜀玉抬头仰视着那巍峨如山地男人。

“我,”男子耸动下肩膀,从旁边拿起一只野味来:“在守株待兔。”

隔得远,蜀玉根本瞧不轻他手中还在挣扎的动物到底是何种类,招手让他下来。仔细一看,居然是只獐子,很肥嫩的獐子。

蜀玉怪异地瞧他一眼:“在屋顶逮兔子?”

唐烆淡淡地道:“兔子,山鼠,獐子,野猪,雀儿,只要能吃的,就逮。”

避重就轻,连撒谎都不会。哪有邪教人士的那种邪魅狂妄不可一世。好吧,第一次遇见唐烆时,他的确够狂妄,够冷酷,够唯我独尊。怎么也想不通如今变成了这般‘正直’,太好调侃了,让蜀玉觉得欺负他都没有丝毫成就感。

于是,最近的伙食突然丰盛起来。

每日里,蜀玉起床地第一件事就是出门,望屋顶,然后问:“昨晚逮住什么了?”

唐烆就邀功般地扬了扬手中的猎物。男子的喜见於色,其实也就嘴角上扬了那么两分,剑眉挑高了星点,眸中湛蓝如暴风雨之前地海面,夺目又隐藏着危险。

蜀玉小心翼翼地与对方保持着距离,话语也开始逐渐减少。两个人除了清晨那一声招呼,就是每日里吃饭的半刻中相处,大多时候看到唐烆,她总是问:“房子盖得如何了?”

只是这么一句,在蜀玉来说是消减两人在一起的时辰,在唐烆听来却是对方希望早日盖好房子,他也能脱离山洞的怀抱,住得舒适。

两个人的理解不同,导致事态结局里蜀玉所想的南辕北辙。现今,蜀玉暂时没发现什么迹象。

男人忙于外事,总是好事。可太忙碌了,对女子来说又添了愁绪。

蜀玉本不喜与人黏糊。兴许是这段时日与唐烆相处太久,已经习惯了对方在身边。乍然独处下来,她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连续半来多月,两人每日见上三面,说不上五句话。最初几日,唐烆还抽空来屋里左瞧瞧右瞧瞧,美其名曰回顾过去的‘丰功伟绩’。到了这几日,他基本忙得脚不沾地。偶尔送饭过去,他不是在埋头规整地基,就是站在竖好的高房梁上跃来跃去。吃饭,那是狼吞虎咽,不小一刻吃得干干净净。

蜀玉有时会突然醒悟地唤他一声:“二师兄!”

唐烆从木质碗中抬起头来,啊了一声,道:“你不是千金小姐么?什么时候也学武了?”

蜀玉眼珠一转,笑道:“我哪有学武。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某本杂记说本里面的一位……大人物。”

唐烆含糊地问:“谁?”

“天蓬元帅。”

唐烆呛咳一番。

蜀玉笑眯眯地道:“天蓬元帅排行老二,师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师弟是卷帘大将沙悟净。他们的师父是三藏法师玄奘。”

“神仙志异的说本?”

“对,”蜀玉盯着他手中的空碗:“那天蓬元帅吃饭就如你这般囫囵吞枣的,吞下肚腹,连个味儿都没品出。”原来是拿着他的吃相来说笑。那日之后,男子果然细嚼慢咽起来,完了还会咂咂嘴,道谢或者称赞一句,蜀玉都笑纳了。

这几日天气更凉了些,每日里风声渐大,蜀玉身子弱,心口时常微微疼痛。唐烆再一把脉,又发觉她脉搏跳动异常快速,呼吸短而急促,这才警惕了起来。按着圆月一推算,才知道:“要寒露了。”

寒露,对于有心疾之人简直就是收魂的牛头马面。

“会越来越冷,我不想出门。”也不能出门了。

唐烆恍然大悟:“也怪不得你前些日子精神不济,应当是天气地缘故。”半响,又道:“入冬之后猎物很少,我得多提前储备一些。隔壁那间屋子架子都盖好了,门窗还没架上去,可先把熏好地腊肉都挂上,生火继续熏着,也省得你每日里独自一人守在山洞。我亦不用太担忧。”

蜀玉听了,只点头,心内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话。

不绝于耳地敲打声又落了下去,一切归于平静。唐烆算是一名好猎人,出入山林,洞穴,河流,每次回来都是满满当当地猎物。蜀玉怕冷,他更是将大型猎物直接在河边宰杀清洗了,分块地挂去熏烤。山鸡野兔等直接赶在一处,盖了两间小木屋,圈养起来。

有一日,他浑身湿漉漉地跑了回来,脸颊手心皱巴巴地,一问之下,居然是潜在了河底,摸了整日的河螺和泥鳅。蜀玉望着那藤编篮子里面,成堆地螺子,还有那底有浴桶那般大小的圆盆中不停扭动的泥鳅,心头五味杂陈,半响无语。

“泥鳅补血,你每日里煮汤喝了,比鱼汤补些。”

再过了两日,他又大兴土木,挖得周围一圈的深坑。第二日开门一看,全都是硕果累累的野果树木,他居然都移栽了过来。见到蜀玉瞠目结舌的神情,也只是淡淡地道:“我怕自己太忙,每日里去河边或者悬崖栽果子麻烦,索性都种到屋门口,你想吃的时候自己摘一个。有些熟透了可以做干果,冬日里拿出来吃些,做零嘴刚好。”

蜀玉恍惚地觉得在做一个很荒谬的梦。梦中的男子堪比远古开荒之神,每日里可以想出很多想法,变着花样让自己和身边人过得很好。而蜀玉自己,每日里只需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回来,接受他创造的奇迹,并且表示佩服和赞美就已足够。

可是,梦总有醒来的一日。

而蜀玉这个梦,醒来已经有三日。唐烆的身影,亦有三日不曾出现。

天色越来越阴沉,远处万丈悬崖地边际,最后一抹光亮慢悠悠地落了下去,树木顶上地那暖色的晕彩也失了色。

蜀玉关上门,默默地念叨着:“第四日。”

她撑着额头,手心手背都是冰凉一片,怎么也及不过心里的寒度。

男子出门捕猎一两日是寻常。唐烆武艺高强,就算是面对凶猛地野猪这类动物也是手到擒来。他着手盖房屋之前,又在树林里挖了一些陷阱,隔两日去陷阱中看一回,也总是会提一些小动物回来。从未发生一日未归过的情景。

第一日的晚饭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热了又冷,冷了又热。蜀玉熬不住先吃了睡了。清晨起来,桌上食物分毫未动。从不远处遥望屋顶,平日那位身上挂着露珠,冷漠中带着善意地男子亦没出现。

第二日,她总是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周围任何细小的声音,就怕是唐烆一身疲累的回来,等着她一个安心地笑容。那一夜,她依然将晚饭热在了桌上。安慰自己,事不过三,第三日他怎么也会回来了。

那个男子并不是外表那么冷酷无情,他知道蜀玉在等她,不会让蜀玉太担心的。第三日会是最后的期限。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独自面对着空荡荡地屋子,不知不觉中到了第四日的夜晚。

风,起了!

她的心,微微乱了。

裹着被子,眼神盯着那窗口,不知是在倾听夜晚的风声,还是等待男子回家的一声呼唤。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孤身面对困境之时,更加需要细密的分析。

唐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是因为迷路了?这山林对蜀玉来说有些广阔,对唐烆而言也只是一个时辰可以绕一圈的大庭院。那或是他自己掉进前些日子挖的陷阱里面了?蜀玉曾经守着他挖过那些深深的洞穴,虽然很深,里面却没有布下荆棘倒刺,动物掉下去顶多是爬不出来,却不会死掉。他记得蜀玉在客栈中对大厨提的,肉食要下锅之前再宰杀才最鲜嫩。所以,排除了掉落陷阱,自己挖坑自己埋的可能。

那么,是被毒蛇、蜈蚣等毒物咬了?没法立刻回来,现在正立在那个地方运毒疗伤?他一个身在狂人谷的邪教之人,会怕毒物?曾经在蜀家的那间小厢房内,可是布有佘娇娇特意给蜀玉的一种无色无味地毒花。只要有人对蜀玉不利,只需将人引至那间厢房,嗅过之后定让对方动弹不得。唐烆住了两日,根本无事。这山林中蜀玉也住了很久,虽然遇到过蛇,却是从来没有被咬过。唐烆被毒物所伤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心里却安慰自己:现实比人们的想象更加脱离常轨。

唐烆那日为了救她,就已经身有剧毒,虽然之后逼了出来,到底身子不如以前。又因为在这悬崖底下,他身为男子,一边要照顾蜀玉,一边又要为两人的生存发愁,奔波劳累更甚,没有调息好又去盖房子。所以,一定是被毒物伤了,困在山林的哪个角落不得回家。

蜀玉唇瓣抖动,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两人的家。唐烆,已经无形中撑起了她头顶的一片天。

而现在,那片蓝天被乌云遮盖,瞬间笼罩了大地,没了多久,哗啦啦地倾盆大雨。那雨丝敲打着屋子四周,蜀玉不敢关窗,窗下放着石火盆,火焰烧得旺盛。她怕男子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一点点的暖色可以成为一盏明灯,告诉对方,家中的她在等他。

第三四章

蜀玉从来不知道,光阴可以这么漫长。

那等待中,时辰从指缝中如蜗牛般地拉长一步又缩回去半步,窗外地雨丝由大到小再到大,风呼啦啦地吹得粗壮地大树倾斜一边,要倾不倒。

她开始习惯性地拿着东西敲击着火盆,过得一刻钟就抬头望一眼窗外,黑咕隆咚地。低下头去,又继续敲击着,然后再抬头,依然是无边地黝黑。那夜空就是一张铺天盖地地网,蜀玉就是那网中的小鱼,挣扎不动,只能忐忑不安等待出网的那一日。

烧得污黑的木头,在对面木板墙上画下‘正’字的最后一横。上面,已经有两个正字了。

唐烆已经有十日没有回来了。

蜀玉已经从开始的担忧,到猜测,再到彷徨,心口围绕着所有地不安走了一个轮回。她不得不猜测一个结局:也许,对方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不会回来?

不是因为迷路中毒了,而是因为找到了出山崖的路。不回来,也是因为他已经出了山林,从广阔新天地外蔑视这困住他多月的悬崖峭壁。不回来,只是因为回来没有意义吧!蜀玉又不是对方生命中重要的人,何必关心她的顾虑,她的想法,甚至于她的死活。

每当这么恶意揣测地时候,她又想起落崖之时,男子那毫不犹豫坠落靠近地身影。那般身姿,连雨后地艳阳都抵不过地夺目。

别怕!

当时他这么说着。蜀玉不止一次地深深呼吸,告诉自己:“别怕。”她又强调着:“他既然第一次没有抛下你,那么这次也不会。他没有出山崖,他只是发生了别的意外……不管他发生了什么,总会回来的。”

这般安慰着自己,又忍不住会想:也许,他不是不愿意回来,而是根本回不来了!

人算不如天算,人是斗不过天的,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命到五更。

蜀玉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各种猜测,以及各种猜测背后所带来的结局。为了不让自己涸思干虑,避免抑郁过剩,她总是不停地用冷水冲洗脸颊。冲走自己的负面思绪,冲走那些悲伤担忧,也冲散自己越来越近乎于残酷地自我折磨。

“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坚强活下去。”她告诉自己,并且每日逼迫着自己节省吃食。兴许,真的要一个人在这山崖底下过冬了。

也不知道父亲能不能找到她?如若,一直没人知道自己生活在山崖底下,她会如何?孤独终老么?最后一次侥幸得来地生命,还没开始绽放,就已经枯萎?

真那样的话,她情愿唐烆活着回来,不管如何,总有一个人相伴。哪怕对方真的是邪教人士,哪怕对方性子怪异,哪怕两人真的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她也不想一个人在这里彷徨无助的活下去。

相互支撑,才是一个‘人’字。

“唐……烆,回,来……”她喃喃着,双手死死地扣在胸襟前,呼吸越来越短促,心口那疼痛更甚,似有千百根银针不停地扎着,抬起时鲜血淋淋,扎下去时深入脏器,没有留下一点缝隙。

哽咽着,身子发抖,那疼痛蔓延到全身,让她站立不住,口中喃喃。

一直燃烧地火盆逐渐黯淡下去,木炭成灰,只留下厚实灰尘下那星星点点火光,似蜀玉的希望,逐渐浓缩,再小一些,即将湮灭地那一瞬,‘砰’的一声,震天响动。

大门处有黑影立着,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将那影子轮过给照得闪亮,如从天而降地麒麟,狰狞着面容,破碎飞舞地衣摆。那影子瞬间就望到了屋内地情景。

“蜀玉!”一声大叫,麒麟头顶尖角拉扯开满屋绝望地黑幕。一双冰冷地手掌抓住女子,沙哑地唤:“怎么了?蜀玉?是不是心疾犯了?”那人一边叫唤,揽着疼得要窒息的女子搬到床榻上,胡乱地给她盖上兽皮毯子,抓着她手腕地手指隐隐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男子苍白着脸,源源不断的内力顺着经脉输送了过去,眼眸锁定在疼得已近半昏迷地女子身上。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人中,深陷入皮肉中,偶尔拍打她的脸颊,就看着她唇瓣开合。

他靠近了些:“你说什么?”

女子喃喃,眼缝中望到的人影逐渐清晰:“唐……”

“别说话,你心疾犯了?”

她颤着声,问:“你,回来了?”

男子狂点头:“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说着,他就忍不住心痛。似乎女子的沉疴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惊骇、担忧、心急如焚、揣测等等情绪纷至沓来。他就怕自己不在的日子,女子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他也知道自己这番出去,她那多疑的性质肯定会猜测。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固执地要去追寻那样东西,他也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道歉,一边拥起女子瘫软无力地身躯,轻轻抱在怀中。忍不住摩擦她的鬓角:“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蜀玉缓缓呼吸着,眼眸开合几次,双手艰难的移动到他的身边,抓着衣摆,湿答答地。耳边男子的气息冰冷中带着雨水的味道,他的胸膛却似一团火,越来越近,贴在她的身上。这么近,都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她轻轻地道:“我,好怕……”

男子手一紧。

她在说害怕。那个被他挟持之时无法反抗的女子,虽然大声阻止他的专制,却不担忧自己的安危;在客栈中,明明是被困住的娇弱千金,她也敢拨他的逆鳞,针锋相对;落崖之时,明明可以求救,她却只是唤了一声他的名,随即死心。

这个身如弱柳,心比铁硬,性情冷漠刻薄地女子,在说‘害怕’!

这一霎那,唐烆的心彻底沦陷。

他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发丝:“别怕,我在。”只要我在,就不会抛下你。

双手终于爬到他的背脊,狠狠地抓住,似乎这样就没法被老天爷拆开。头深深埋入男子的颈窝,辗转研磨,想要埋葬自己的泪水,哪知开了心湖,越流越多。那被冰冷围绕了十日的身躯逐渐热乎,连带着被深山刚石包裹地冷玉心口也被煨暖了,正逐步扩散着。

“别哭。”她一哭,他就疼。比她落崖那次更加疼痛,更加尖锐,也更加真挚,刺得他脑门发紧。微微拉开距离,抹去她不停滑落的泪水,越抹越多,湿润了整个手心。他靠近了些,贴了过去,冰冷的唇印在那眼眸之上,一点一点地吮干泪液。

女子眼眸睁得很大,他吮一下,拇指就在那眼角摩擦一遍,再贴过去。泪水被吮干了,他又用唇摩擦她的额头,轻声问:“蜀玉,好些了么?”

她眨眨眼,半响才道:“……恩。”

这似乎是一个鼓励。他小心翼翼地望她。武人总能在最深的黑暗中分辨细如针尖地明亮。气息沿着额头往下,已经有点温热地唇轻抖地碰触女子的面颊,掌下的肌肤柔嫩,唇下的肌肤却是香甜,让他舍不得放开,滑过鼻翼,定在那微启地浅浅檀口上。

一个字在舌尖滚了又滚,气息逐渐沉重,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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