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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血-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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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他只幽幽地道了句:“大哥还以为我说那些不过是为了求你不杀我么?”

此刻的襄桓王当然知道不是,就算此刻没有孟长夜在身侧,他也杀不了他!他终于知道为何那日去他府上,他感到他的气息微弱,真的像是命不久矣,原来他不过是封住了自己的脉门!

呵,真是一场笑话,因为谁也没有怀疑过文弱的晋玄王竟也会去习武!

两年的温柔乡,他很好地将所有的人都蒙蔽了。襄桓王这才觉得自己失败了,他败得彻彻底底。只是手上握着的剑却依旧没有松懈,晋玄王直视着他,听他问:“真的可以放过他们?”

“可以,罪不及家眷。”他连眉头都没有皱,就那么定定地瞧着。

襄桓王似是长长地松了口气,手上的长剑一松,只听“咣当”一声便落在地上。晋玄王只觉得手中的剑猛地被灌上一股强劲,回神时,见他竟赤手握住了剑刃,狠狠地刺进自己的胸膛!

“大哥!”他的眼眸睁大。

襄桓王略抬眸瞧了他一眼,开口道:“谁也别想让我走上刑场……”

谁也别想。

是以,他宁愿选择在这里死去,他不要做那谋乱的叛贼。

沉重的身躯一点点地滑出剑刃,“轰”的一声倒下去,晋玄王依旧握着手中的长剑,站在他的面前怔怔地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孟长夜在他身侧开口:“王爷,他死了。”

死了,他也知道。

只是这样死在他的眼前,竟让他心生出一种愧疚感。

孟长夜从他手中接过了那长剑,他没有擦拭,径直收入剑鞘中。

晋玄王又站了会儿,才回身开口:“让人将尸首带下去。还有,清理皇宫。”

“是。”孟长夜应了声,忙转身下去吩咐。

没有再回眸去看,晋玄王缓缓步出乾清殿,外面的天已经完全地黑下来,除了侍卫们手中的火把,宫里再难看到光明。他怔了怔,转身朝后宫走去。

沿途,全是晋国的人,远远地,听得有女子的哭声传来,他抬眸,瞧见两个侍卫压着一名女子过来,见了他,忙行礼。他凝视地瞧了眼,见面前的女子并不认识,只问:“怎么回事?”

侍卫忙答着:“回王爷,这些是先帝的嫔妃,原是聚集在霄和殿的,我军与叛军纠缠时,她们趁机乱跑了,孙将军说依旧将她们带去霄和殿一并处置。”

侍卫的一句“先帝”,差点叫晋玄王反应不过来,回神之际,才想起说的是薄奚珩。

侍卫已经压了方才的女子下去了,他却是深吸了口气,襄桓王说薄奚珩死了,他是相信襄桓王定派人追击过的,但是,他到底有没有死,谁也不知道。

也许,是真的死了,也许,还活着。

不过,如今于这西凉天下来说,他自然是已经死了。

他不免,又回头朝霄和殿的方向瞧了一眼,自古皇帝驾崩,没有立遗照殉葬的,或没有子嗣的嫔妃都是要终生带发修行的。不过薄奚珩既是如此死的,那些嫔妃不管有无子嗣,都是要遣往皇家寺院的。

皇陵的帝陵甚至还未及修葺好,此刻倒是也不必急了,不过是一个衣冠冢!

他一人缓步走着,抬眸之际,已经瞧见了眼前的未央宫。没有迟疑,径直入内。

如今皇宫还乱着,未央宫里自是一个宫人都没有,望进去,里头一片漆黑。他却是对这里极为熟悉的,仅凭着记忆,也能很好地算清楚大门去寝宫的路究竟有几步之遥。

抬手,轻推开寝宫的门,皇后的寝宫,到底没有一丝灰尘的味道,哪怕,这几日怕是早已无人打扫。他轻闭了眼睛,缓缓行至那凤榻前,指腹,掠过上面的被衾,嘴里喃喃地道:“母后,琰儿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清幽,如今这寝宫之中,却是再无人应他。那个喜爱蝴蝶兰的女子,再不会温柔地笑着,然后柔柔地唤他的名字。

将腰际的折扇取下,缓缓打开,黑暗中,什么图案都瞧不见,可他依然仿佛瞧见了那上面娇艳欲滴的花簇。手缓缓地拂过那扇面,完好的折扇,这才是他的母后送他的那一把,亦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一样东西。

黑暗中,似有什么东西自他的眼角滴落,四周都静谧了下去,仿佛连远处的喧闹声都渐渐地消失殆尽。

阖着的双目始终没有睁开,到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可是他心里竟像是清晰无比。清楚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每一个角落,哪怕,两年的时光,这里早已改变了一切,可是他所能记得的,依旧是两年前的一切。

突然,像是有脚步声从外头急促地跑过,晋玄王一惊,闻声出去。

黑暗中,隐约瞧见一抹影。

“谁?”他喝了一声,快步追上前。

伸手,扼住了那人的手,很纤细,他略皱了眉,是个女人!

那人像是受到了惊吓,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惊叫着朝面前的人刺过去。晋玄王的手上用了力,一把将面前的女子推倒在地。她突然怔住了,却又幽幽地哭起来,喃喃地道:“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顿了下,她像是想起什么,忙抬眸,看着面前那依稀可见的人影,“你看见我的女儿了么?啊,你是不是看见我的女儿了?她去了哪里?我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她。啊!你说,是不是皇上……皇上带她出去玩了?去了御花园?”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回转了身子,未央宫的外头,有火把的光传来,她奔着那光匆匆而去。

晋玄王虽自始至终都不曾看清她的脸,却也已经从她的话语里得知了她的身份,必是令妃无疑。他又回眸看了眼身后的未央宫,到底是叹息一声,抬步出去。

行至乾清殿时,瞧见孟长夜自外头进来,见了他,忙开口:“王爷,宫里的事都已安排妥当,乾承宫也已重新收拾,您可以先去休息,”

他却摇头,皇宫虽然已被晋国大军占领,不过今夜,他不打算在这里过夜。

“王爷……”

“本王还是过行馆去睡一晚,明日,飞鸽传书给秦先生,让他与灵犀进京。”他淡声吩咐着。

孟长夜应下了,听他又问:“京中的大臣可都安分?”

“安分,那次王爷回京,秦先生暗中去过一些大臣府上拜访的,您怎的就忘了?”侍卫在一侧提醒着他。

他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他没忘,只是突然想起就问了一句。

见他抬步离去,孟长夜想起一事,忙又道:“王爷,丞相被关押在大牢里。”

脚下的步子猛地收住,他回眸:“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是侍卫方才来禀报的。”想来,定是丞相不服襄桓王,于是就被他关了起来,丞相在百官中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襄桓王倒是也没有直接下令杀了。

晋玄王思忖了下,才道:“本王去会会他。”那次他们回京,因为摸不清丞相的心思,秦沛亦是没有暗中拜访过的,不过这次襄桓王将他关押起来,倒是也给了他一个好机会。

……

侍卫给他们打开了牢门,此时天色已晚,丞相倒是还没有睡,听得有人进来的声音,他抬眸瞧了一眼,到底是震惊:“七王爷?”

郢京乱了那么多日,他已习以为常,今日外头又乱过一阵,他倒是也没在意,竟是侍卫都换人了?

如今见晋玄王进来,丞相心中早已明白几分。晋玄王示意所有的人都出去,牢房内,只余下他与丞相二人。

丞相起了身,朝他行了礼。晋玄王亲扶了他一把,才开口:“本王也是才知襄桓王竟将丞相囚禁于此,倒是委屈了丞相,本王现在就接丞相回府。”

丞相一怔,以为他来这里,是要劝降的,却不想他一开口倒是什么也不说。昏暗的光线下,他只见年轻男子脸上一脸柔和的光晕。他已然侧身让开,迎他出去。

外头,早已停着一辆马车,周围却是一匹马也没有瞧见。丞相敛起了脸上的神色,知道这样的安排,不过是要他与晋玄王同乘坐一辆马车罢了。

他倒是不拘泥了,与他一起上了马车。

车朝丞相府的方向驶去,速度不快不慢,车内二人却只静静地坐着,没有再说一句话。丞相狐疑地看了看身侧的男子一眼,以为他在牢房内不说,出来总是要说的,竟是不想,早已行了一半的路程了,他却依旧不发一言。好似真的只是亲自来接了他出狱,然后送他回去一般。

直到,马车停在丞相府的门口,晋玄王也仍旧没有说什么。

丞相瞧见那马车调转了方向,倒是忍不住开口:“其实王爷收留那么多的灾民已是得尽民心,又何必如此对臣?”先皇在的时候他为先皇,后来薄奚珩登基,他依旧还是丞相。现在晋玄王**成功,他是即将要成为西凉新皇的,那和两年前的皇帝因为先皇驾崩登基到底是不一样的,丞相以为,他这种前朝旧部下,不足以令他如此相待。

晋玄王到底一笑:“丞相两朝**,自然比本王懂的多。既然丞相说本王收留灾民一事做的对,本王听了,也得个心安。”

车帘利索地落下,他也再不停留,只淡淡地开口:“去行馆。”

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晋玄王瞧见高高挂起的灯笼下,那抹身影却是久久地伫立着……

行馆也有晋国侍卫把守,孟长夜没有随他去行馆,而是又径直回了皇宫。宫里的事有孟长夜在,晋玄王自然也是放心的。将折扇小心塞入枕下,他宽衣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很快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想起此刻在青州城的那个人,他蓦地,竟无端地笑了笑。

外头有宫女端了药进来,说是孟长夜前些时候派人来吩咐的。

遣退了宫女下去,他端了药喝下,掌心贴在胸口处,深深地吸了口气,伤势已比昨日好了很多。才要回身坐下,忽而听得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像是猛地有了警觉,隐约觉得有种不好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来。

果然,那脚步声直直地冲至了他的房门口,来人的声音亦是急促:“王爷,有侍卫自青州城来……”

外头人的话还未说完,他已经猛地一把推开房门,大步冲出去。

“王爷!”侍卫见大冷的夜里他竟连外套都没有穿,慌忙跑进房内取了他的衣服追出去。

晋玄王瞧见来人的马缰还握在手中,见了他,忙跪下道:“王爷,兴平公主出了事……”

侍卫只来得及将他的外套披上,他已经夺过面前之人手中的马缰,大喝一声冲入夜幕之中。耳畔,还不断地想起方才那侍卫的话,他的牙关紧要,掌心的涔涔的冷汗,湿滑得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缰绳。

青州离开郢京还是有距离的,他快马加鞭赶了整整一个晚上,黎明将至时,才终于进了青州城。

军医冷汗不迭地坐在璇玑床前,身后的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他回头,瞧见外头的侍卫已是跪了一地。军医慌慌张张地起来,才要跪下,已被男子拦住,他快步冲至床边,厉声问:“怎么回事?”

床上的女子全无血色的脸,瞧着,竟像是没有一丝活气。那半露在外头的腕口,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却仍像是有殷红之色渗出来。

他的手有些颤抖,此刻竟连握住那手的勇气都没有!

军医在后面亟亟地说着:“臣也不知道,说是公主自个儿回房睡了。侍卫们也一直守着,楼上楼下都有侍卫,楼下的侍卫说突然有血从楼板上渗下去,这才说公主在屋内出了事……”他越是越怕,王爷将公主交给他,他没治好人,反倒是成了这样,这……这叫他情何以堪啊?

晋玄王的脸色一阵铁青,回眸之时,瞧见那摔碎在一侧的药碗,其中一片碎片上,赫然还沾着她的血!

他的心头钝痛,痛心地望着床上的女子。

她心里分明就是有他的,可为什么,她宁愿选择死也不要与他在一起?

“为什么……璇儿,这到底为什么?”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一口血喷洒在那被衾之上。

“王爷!”军医以为是他身上的伤所致,忙欲伸手扶他。却见他抬了抬手,轻阖了双目:“救她,一定要救她,本王,只要她活着。”

只要她活着,如果她还是要走,他一定放手,一定放手。

只要她活着……

【宫闱血】20

军医望着晋玄王一脸的疲态,他迟疑了下,终究开了口:“王爷,公主失血过多,臣恐怕……恐怕……”那大凶之言他不敢说出来,握着金疮药的手却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晋玄王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他猛地,像是想起什么。上前俯身将床上的女子抱起来,转身就出了房门。

“王爷——”军医在他身后急急地唤他,见他走得飞快,此刻竟也不敢追着上前。

夏玉的房门被人狠狠地踹开,他有些惊愕地朝门口探去,瞧见晋玄王抱着璇玑直冲进来。他的脸色一变,忙慌撑起身子。晋玄王已经行至他的床边,将璇玑小心轻放在他的床上,凝视着他:“你可以救她的!替本王救她!”

目光没有从女子惨白的脸上移开,夏玉竟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过一日不见,璇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昨夜,倒是听到外头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也没有细想,竟是璇玑出了事?

来不及想,指腹搭上她的脉,夏玉的眉头猛地拧起,她的脉息几乎微弱得感受不到了。他心头一震,没有过多的问话,强撑着身子起来,伸手去扶她,却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扶起来。

晋玄王忙问:“你想做什么?”

“必须护住她的心脉,药……需要慢慢配。”他低喘着气,两年前他在西壁崖下救下她的时候,她身上的伤也不比这一次的轻。他原本是不想救的,只是那一次,他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极大的力量,想要活下去的力量,夏玉被她震惊了,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信念,能让一个如此重伤之人那么强撑着想要坚持。

可是现在,他却感觉不到了,什么都感觉不到。她竟像是一下子平静了下去,她的生命,犹如涓涓溪水,缓缓地从他的指缝间流淌而过。

夏玉有些紧张,他不知道短短一天的时间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晋玄王已将人扶了起来,回头道:“来人,带夏大人去配药!”他也不问夏玉是否可以坚持,他只知道,现在能救璇玑的,只有他!

侍卫自外头进来,夏玉却是摇头:“最好的药材,都在宫里的御药房里。”外头的药店里,他怕找不齐全。

晋玄王的面色一凛,再次俯身将璇玑抱起,冷冷地开口:“那就回宫!”

换了更大的马车,侍卫们急急地跟上,军医出来的时候,瞧见夏玉被人扶出去,他很是震惊。此刻瞧见晋玄王那铁青的脸色,他也着实不好说什么。心里只道是,这兴平公主要再能救得回,那可真是奇了。

不过王爷那么担心,自然也是有道理的,毕竟是鄢姜的公主,真的出了事,怕是不好跟鄢姜交代。

来的时候,晋玄王是快马加鞭,回去到底快不了,车内还有两个重伤之人。他不能让夏玉死,他只怕夏玉一死,就断了璇玑最后的机会。

……

孟长夜从行馆回来时,一脸的凝重,那边的侍卫说王爷昨夜就去了青州城,说是璇玑出了事。

孙连正在远处叫了他一声,他这才回神。此刻的将军早已换下了铠甲,身上的伤早已处理好,只是脸色依旧没有完全恢复。他走上前来,朝孟长夜道:“城中的一切都已经处理完毕,王爷呢?”

“王爷……”孟长夜顿了下,才道吗,“王爷还未回宫。”他只含糊了一下,也不说晋玄王去了哪里。

孙连正没有多问,只道:“对了,给晋国的飞鸽传书送了么?”

“送了。”他一早就办好的事情,这个自然是不会忘的。秦先生跟灵犀他也希望他们能快点进京。

晋玄王回宫时,已是这日的晚上,孟长夜得了侍卫通报,慌忙赶出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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