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在服务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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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宏看着窗外，笑道：“有钱多好。”

我开着车，从后视镜看了后座一眼，李海南神情恍惚，林淑若有所思，俊宏的表情无法形容。陈小玥坐在我身边，小声地问道：“你会和我结婚吗？”

我用更小的声音回答：“会。”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要劳斯莱斯，随便弄张凯迪拉克可以了。”她拍着我的肩膀，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

我镇定地摇摇头：“飞机都没有，结什么婚啊？咱们结婚的时候，租两张美国的航母，贴上喜字儿，放着鞭炮，环太平洋一周，多气派。”

“算了吧，我爸肯定以为我嫁给恐怖分子了。”她说。

车队缓缓地向前行驶，无处没有眼红和脸绿的人群，一张车，一个死物，居然比整个家庭从生到死所创造财富的总和还要多，这个世界充满了悖论，悖论从“这个世界”开始，我们真的只有一个世界吗，我们真的生活在一个世界里吗？

这场婚礼完全没有新意，既没有传统，也没有创新，车队围着城绕了一群，又回到酒店里。殷凡和吴曼站到宾馆门前，恭迎来客，其实就是等着收礼钱，我们把红包递给吴曼，俊宏听了我们的意思，送的也是三千，红包都快塞破了，我提议换成美元，俊宏说算了，今天值三千，明天就两千七了，美国人太不地道。

殷凡当时在班里是交际花，有些学习巨好，每年拿国家奖学金的同学，像我们这种废人一直到大三才能喊出人家的名字，可是殷凡通吃，经常是和他们打成一片，总之，除了学习委员，他和谁都交心。

他的婚礼仿佛一个老同学聚会，除了几个不在亚欧大陆的，连学习委员都领着男朋友来了，而且，还跟我们坐一个桌子。让我们跌飞隐形眼镜的是，她换了男朋友，那个陪伴她大学四年的体育系男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明显比她年龄大，长得很有思想的眼镜男，后来交谈中发现，这人是个网络写手，专写玄幻小说。

大家许久不见，还真有些许想念，我、李海南、俊宏、林淑、学习委员，还有同桌子的两人都是一个班的，说起从前的往事，忆如昨天又恍若隔世，陈小玥听着我们的往事，笑得前仰后合。学习委员说她精确计算过，当初我们三个人逃课的数量加起来，可以开除两百多回，这倒是真的，得亏当初李海南老是挂科，每年补考都给老师带些家乡特产，带来带去都混熟了，每到学期末就后者脸皮找书记说清，要不我们可能真毕不了业。

正说得欢，昊哥从外面进来，四处张望，我喊了他一声，恰巧旁边空着一个位子，他笑笑坐下来。我向大家介绍这是新娘的哥哥，昊哥说：“大学真好，我当初读了三个星期就回来了，没有你们这么些个老同学。”

我刚想问原因，外面的鞭炮响了，服务员端着各色菜肴，分发每桌。

　　　　　　　　　　　四十五

李海南卷卷袖子，拧开桌上的飞天茅台给大家倒酒，女的谁都不喝，学习委员的男朋友经不住李海南唆使，左思右想后决定今晚要对不起读者，不能连载小说，并且一遍遍重复自己不胜酒力，后来证明他说的是真话，抿了几口后便面红耳赤，醉山颓倒。

菜上了一满桌，色香俱全，不知味怎么样，可就在这时，我们才发现居然没筷子，我疑问了一句，昊哥笑笑说：“你不知道，现在的人来参加婚礼跟交差似的，如果有筷子，人三下五除二吃完就奔茶楼打牌去了，这是酒店的办法，等新郎新娘敬酒以后才发筷子。”

他一句话，弄得我哑口无言。

外面的鞭炮很长很长，不知放了多久。

铺着红地毯的小舞台上，一个身材矮胖，身着艳红色西服的人拿着话筒，用干净的声音说道：“各位亲朋好友，各位来宾，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来一同见证这个伟大而神圣的日子。今天，是不寻常的一天，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妇，就此结束了他们的爱情长跑，步入新婚的殿堂。我们相聚在这个鲜花簇拥，喜气洋洋的宴会厅里，为殷凡先生和吴曼小姐举行新婚礼宴。我很荣幸地能担任这次婚礼的司仪，我首先代表新郎新娘感谢各位的到来，再次，还得感谢双方的父母对新郎新娘的养育和教诲，衷心地祝愿，新郎新娘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和和睦睦，一生恩爱。”

我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除了我们这桌，基本上没人听他说什么，也许他就是这家酒店的专职司仪，这段话大家都听烦了，听腻味了。

“下面，让我们掌声欢迎新郎新娘上台。”司仪提高了嗓门，提醒聊天的人暂时歇一歇。

掌声哗哗地响起，殷凡牵着吴曼的手，从后台走上来，两人面带笑容，站在舞台正中央，司仪退居二线，但声色不减：“这真是鸟语花香春色美，香车玉女迎新人。下面，请音响师，为这对新人，送上最纯洁的婚礼进行曲！”

曲子响起，慢如流水，殷凡和吴曼对视一眼，无限幸福，学习委员盯着台上的殷凡，不知在想些什么。当初，她也知道殷凡对她的心意，殷凡从不忌讳，谁要问，他就说自己喜欢学习委员。可学习委员铁了心要嫁给那体育系男生，有次我们踢球碰一块了，只要那小子一带球，殷凡撒腿就追，追到就放铲，踢球要是碰到一个动辄就咬牙切齿，从半场朝你飞奔来，五米开外就铲着过来的人，谁还敢带球呢。

胖司仪朝后台挥了挥手，婚礼进行曲被调小，说：“下面，请新娘新郎给我们致辞。”

殷凡接过话筒，道：“感谢各位的到来，我愿意陪伴吴曼一生一世，无论任何情况，待会就不用问我愿不愿意了，我愿意。”

胖司仪愣了愣，道：“这是新郎的决心啊，好，下面请新娘为我们致辞。”

“我就不致了，意思和他一样。”吴曼笑了笑，说。

台下的宾客再次鼓掌，殷凡和吴曼鞠了个躬，退到一边，胖司仪喊道：“好，这对新人不拘一格，下面请双方父母上台祝辞。”

靠近舞台的桌子，站起来三人，殷凡的爹妈我们都见过，老老实实的，爸爸带着副眼镜，镜片堪比蛤蟆镜，上身一件酒红色夹克，喜庆又精神。妈妈头发有些花白，给人很干净的感觉。

吴曼的妈一起身，林淑一拍手，道：“吴曼妈妈这套衣服挺贵吧，爱马仕，我上星期才在杂志上看到，比新款还要新款啊。”

我也不懂衣服，只觉得质地一般，颜色暗淡，吴母头发经过烫染，仿佛营养不良，稀稀疏疏垂下来，跟肥胖的体型很不相称。

“我就这么一个姑娘，吴曼从小又听话，你要好好对她，让她受委屈我可不答应。”吴母接过话筒，自信爆棚，致使声音过于尖锐，差点把音响震得掉下来，底下的人起哄喧闹，有的人喊张百花，快要抱孙子啦，有的人大笑着说，老张，今晚好好喝几杯啊。

吴母大大咧咧地挨个回答下面的问题，宴会厅一阵阵的爆发欢笑。

殷父握着话筒，手抖得如烧香，犹豫再三，嘴开开合合，终于说了一句：“姑娘儿子都好，我们做父母的就知足了。”

殷母看老伴把话筒递过来，摇摇头，意思是没什么要说的，看样子殷凡家亲戚不多，没人热情地鼓掌，也没人问这问那的。

话筒回到胖司仪的手里，双方父母回到桌子上，胖司仪又说了一堆废话，然后宣布大家起身给新人敬酒，一桌子人站起来，李海南皱着眉说：“筷子都没有，这酒干喝啊。”

胖司仪声嘶力竭地喊道：“最后我代表两位新人再次对各位嘉宾的到来表示感谢，并真诚的祝愿大家今晚良宵美满，祝愿大家今后的生活一帆风顺、两全其美、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面聚财、九九安康、十全十美、百事可乐、千事吉祥、万事如意。谢谢大家！”

这酒店的服务果然是井然有序，司仪说话的这么点时间，每人身边，都已经摆上了筷子。

一顿胡吃海塞，这上档次的酒席果然不一样，飞天茅台是500ml装的，一人一杯酒倒没了，俊宏说再要几瓶，李海南赶紧制止他说算了，七百多一瓶还是内部价格。昊哥听了招手叫来服务员，又拿了三瓶，挡都挡不住，他自己却一滴也不喝。

吴曼换了身旗袍，和殷凡一桌桌敬酒，到我们这的时候，殷凡笑着向学习委员点点头，一口闷了一杯，然后泪光闪烁。千言万语化作一杯苦酒，穿肠而过笑叹人生几何。吴曼也看出了点苗头，样子丝毫不生气，又端起酒杯对学习委员笑道：“谢谢各位同学捧场，我再敬大家一个。”

学习委员端着饮料，和吴曼碰了碰杯。

绕了一圈，两人回到父母那张吃饭去了，我们还是边吃边聊大学的往事，说了许多殷凡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事迹，说光了，我们就互相揭发，李海南的糗事太多，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只是对林淑笑。

　　　　　　　　四十六

学习委员的男朋友被俊宏在饭桌上就灌翻了，脸红得像猴屁股，咬着筷子憨笑道：“今晚不能更新了，我告诉你们，看小说顶贴的，都是好人，你们以后看小说要记得顶贴！”

人群渐渐散去，殷凡吃完饭，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去新房坐会儿，我小时候没少去看闹新房，憋着一肚子坏水想今晚弄死殷凡，结果他迅速补充道：“房就不闹了，今晚我想安安静静的。”

殷凡的婚就这么算结了，他结婚，我却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从前和自己抽一只烟，喝一瓶可乐，踢一个足球，看一个美女的人，如今结婚了，并且虽然没有响应国家晚婚的号召，但已经迈出了一个男人一生最重要的一步。

有一次，我们四人到学校旁边吃烧烤，旁边桌一桌民工都喝多了，其中有一个包工头去路边尿尿回桌子一不小心碰倒了我们的酒，愣是给我们叫了一箱雪花，要找我们玩酒令，他虽然技艺高超，可艺再高胆也不能这么大，以一敌四，被我们灌了好多，他醉眼朦胧地时候，向我们提出了人生最重要的警告：“孙哥不是骗你们，什么男人以事业为重，放屁。古人都说，成家才能立业，我现在三十好几，还是一个人，每天吃饭下馆子，要是有个老婆给我做饭，每天能省一百块钱，一百块钱啊。现在去相亲，好的闲我不行，差的我看不上。五年前，我还在做校服生意，太赚钱了，看上一个学校的老师，她也对我有意思，那时候我全国各地到处跑，有多少小学生都穿过我卖的校服，我就是想吧，男人得先有事业，你看看我如今呢。”

“孙哥说的是，有就抓紧机会。”李海南附和道。

我们那时都是露天烧烤，孙哥借机惆怅了一把，看着月亮，道：“我当时要是跟那个老师结婚了，我今天肯定比现在好过，房子也有了，车肯定也有了。可现在呢，这么些年赚的钱都不知道花哪里去了。你们别看孙哥小学毕业，什么托尔斯泰、海明威我都看过，顺便给你们推荐本书，叫《漂亮朋友》。”

当时觉得这些话只是一个包工头的醉话，没往心里去，只是以此开了几个星期安娜卡列尼娜的玩笑。今天，忽地也让我有那么一点点体会，也许结婚真有这样的作用。再说，我本来就不排斥结婚，毛主席都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行为都是耍流氓，你光耗着人姑娘算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我们满口茅台味，把殷凡和吴曼送到新房，那是一套小二层别墅，里面装修得无比壮观，各种居家物品备得很齐，看样子他俩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殷凡既然说不想闹洞房，我们也都没再提，坐着喝了杯水，一拨吴曼家的亲戚又敲门过来，大家经过眼神商量，跟殷凡打了招呼，离开了新房。

回到昆明后，我火速联系宋军，李海南也没闲着，对他百依百顺，他很快向自己的公司递了辞呈。我们三个聚在办公室里，听他的策划与手段。果然是老谋深算，常常一句话让我和李海南如梦初醒。

宋军的速度很快，一晚上时间，就拟出了好几份合同，一是同员工签的，二是和客户签的，字里行间充满玄机，特别是和客户的那份代价协议，简直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谁喝完酒找个人开车还能想到这些陷阱呢。宋军思维非常周密，与所有代驾员签订合同后还要求交五百的保证金，说是怕那些兼职驾驶员不想干的时候收一把钱就走，而且，这每人五百也是一笔资金，可供周转。

那天，我和宋军泡了壶茶，坐在公司里聊天。这套紫砂茶具是李海南从他爸那顺来的，供我们醒酒用。

宋军喝了一口，说：“其实吧，这个世界很难找到亏本生意，关键是你会不会营销。照你们从前的想象，以为靠几个KTV停车场拉拉散客就能赚钱了？”

我无可辩驳，点点头说：“是。”

“做代驾，关键是客源，客源从哪来，谁会需要代驾？”宋军问我。

我想了想说：“有车的人呗。”

宋军摇头道：“错！我敢肯定，需要代驾的人，多数不会自己掏腰包的。”

“那这钱谁掏？”我不接地问。

他笑了：“当然是请客喝酒的人呗，你想啊，你找人办事，请人吃饭，把人灌醉了，人开着车到半道上出了点事故，谁说得清呢？我们的客源就是这些人。”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说的果然有道理，想起上次叫李海南去喝酒他把头撞得挂了彩，我当时真希望撞得人是我，那几天看见林淑腿都发抖。

宋军接着说：“所以，我们得先从大的酒店入手，把宣传单交给酒店，客人一要酒，就让服务员上去宣传一下酒后驾车如何如何罚款，何如如何拘留，然后每人发个传单，绝对的立竿见影。”

我又产生了疑问：“那些酒店凭什么为我们宣传？这不是影响他们酒的销量吗？”

宋哥看了我一眼，露出很失望的表情：“你真是没做过什么生意，酒店肯定不会白给我们宣传啊，当然得跟他们有协议，每个客户起码得让给酒店百分之十。”

“驾驶员提成百分之二十，酒店提成百分之十，我们能撑得住吗？”我一算，一半的利润出去了。

宋军奸笑道：“还有我的百分之十。哈哈。”

“宋哥那份是应该的。”我赶紧给他满上一杯茶，这孙子比我算得还精。

“你记住，这百分之四十都值，这就是一个企业生存的法则，就算公司拿百分之四十，你也不亏的。你可以要百分之百，不用房租，不用员工，自己载客，你觉得有搞头吗？”宋军说。

从那天起，我几乎每天都处于“原来可以这样”的心理被冲击状态中，宋军把公司从头至尾调整了一遍，连桌子沙发的位置都不同从前，话务员由原来的小白一人，增加至三人，全天24小时电话畅通，三人也属于八小时工作制。宋军让朋友从香港带过来一批不可清零的计时装置，让代驾员外出时显得也专业一些。李海南提议公司的着装必须统一，开客户的车必须带手套和鞋套，宋军表示极力赞成。

　　　　　　　四十七

为了方便管理，我们还买了一套驾校陪练员的管理软件和几套常用的企业管理软件，原理差不多，用着也顺手，宋军对类似软件了若指掌，反正后来我基本上被解放了，去不去公司都一样，这边电话一通，电脑立马会有记录，代驾员一出去，也都有备份，我从前一直在想，万一我不在，公司里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会不会几个代驾员出去跑完业务回头把钱分了，今天看，怎么可能。

宋军白天就带着我奔走于昆明的各大酒店饭点，他很有一套，上去就是吹我们搞代驾的也是为了你们顾客的安全，也是为了昆明的交通状况，也是为了酒店不惹麻烦。这事对那些酒店经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