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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颂-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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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报告要他批上20万、50万,有可能就批上100万。他要给我们100万,过去的事我真的既往不咎。拿20万我出精装豪华本的《风雅之颂》,那80万就存到你的存折上。他要批给我们80万,我也既往不咎,用10万出书,那70万就存到你的存折上。他要批给我们50万,我用8万块钱出书,那42万就存到你的存折上。茹萍,你说我说的怎么样?你不能不说一句话,夫妻间有事不是都要商商量量吗?
窗外的风,呼啸得山崩地裂,不断有随风而起的沙子打在窗子上和墙壁上。学校里凡是装了警报器的公车和私车,这时候被风弄醒了,红音白响,声音刺耳,一片惨叫。我说了很多话,茹萍总是坐着不动弹。我说了很多话,茹萍都不接我的话,只是问我到底藏没藏李广智的那东西。

第20节:2。都人士(2)
我当然不能说我没藏。
我当然不能说我藏了。
我只能说你就权当我藏了。
我说赵茹萍,赵教授,你就权当我藏了。
我说你别问我藏没藏,你就把它当成我藏了。
我说藏了又怎样?不藏又怎样?藏与不藏都是咱们家的事,你我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对敌,为我们家的艺术、成就、尊严,谋求最大的利益和荣誉。
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柔柔和和说了一大堆的话,最后她总是不理我,总是不看我,把目光扭到一边去,像家里压根没有我这么一个人。直到最后我不再说话了,像她一样沉默了,她才最终扭过头,盯着我,端起茶几上我给她泡的那杯茶,欲喝不喝地僵在半空中,冷冷地对我说……
杨科,是男人你就承认是你藏了那东西。
……是知识分子了,你就把那东西拿出来。
……是我丈夫了,你就把那东西给我让我烧掉或者还给李广智。
我忽然想要朝她跪下来。我说茹萍我真的没见那东西,真的没藏那东西,你这样不信任我,难道还要让我向你再次下跪吗?
为了证明我没拿没藏那东西,我果真就准备朝她跪下来。可在我欲要下跪时,我想起我已经在她茹萍面前跪过两次了(第一次是向李广智跪下的,第二次是向她茹萍跪下的),我忽然觉得,万事不过三,再下跪就没了力气,没了说服力。于是,我在她面前半弯着腿,一副要跪欲跪的样子。然就在这欲跪不跪的犹豫间,茹萍用她的鼻子朝我半冷半青地哼一下,忽然把那杯茶倒在茶几上,用牙缝把自己的声音挤成丝丝条条说,我没想到你姓杨的学问不错,也算半个古典文学的专家,也算半个名教授,也算一个知识分子,可你会这么卑鄙无耻,会这么无赖小人,会利用我和他的关系去敲诈一笔钱,会把那样一件东西藏起来,当把柄握在自己手里边,还死说活说没看见,没有拿。姓杨的,算我姓赵的瞎了眼,一辈子嫁给你这样一个人。你是不是已经听说老校长马上要离休,三朝五日李广智就有可能当校长,才要把那东西藏起来?才要死不承认自己见了那东西,然后把李广智的命运永远握在自己手里边?!
这样问着我,茹萍的眼瞪得又大又红,像两个红色的火球,盯着烤我一会儿。见我半弓半屈地待在那儿没有话,不动弹,她就完全丢了女教授的模样儿,如一个街妇样,如我家乡骂架时要首先把自己齐整的头发弄散披在头上的泼妇样,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上猛一摔,让玻璃杯碎得七零八落(像我撞上她和李广智通奸以后的一天晚上她摔碎花瓶样),然后穿着红拖鞋,从那些白色的玻璃片和绿色的茶叶水中蹚过去,到厨房把菜刀拿出来,递到我面前,说杨科杨教授,这把刀你握在手里边,你要敢把藏着的东西当把柄,敢为出版你的著作去找李广智索要一分钱,你就先把我杀掉;你要敢把那东西,有一天突然拿出来作为证据,去葬送李广智的名誉和前程,我赵茹萍就用这把刀,不是死在你面前,就是让你杨科死在我面前。
咬着牙,说了这几句狠阴阴的话,她最后看看那把不锈钢的刀,半转身,咣一声把菜刀拍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让茶水溅起来飞到我身上,她脸上。她没擦脸就朝卧室走过去,不急不缓,一步一步,到卧室砰的一声锁上门,把从阳台那边过来的风声沙声隔开来,把一片黑沉浓烈的死寂留给我,自己就无声无息在卧室里。
我便在那黑沉沉的死寂中,茫然不知所措,呆立着完全如《诗经》中早已经死过的一首诗。

第21节:3。十月之交(1)
3。十月之交
原来不是风,而是六月初的沙尘暴。
原来京皇城的沙尘暴都是在秋天,可随着温室气候的到来,季节都有了抽搐症,夏天不光有雨、有风,也有了来自内蒙古的沙尘暴。原来气象不是一首没有意义的诗,而是一篇意义丰富的宣言和檄文。
我没想到,我会被卷进那一夜学生抗击沙尘暴的浪潮里,就像没有料到茹萍不让我向李广智索要出版《风雅之颂》的经费样。你们的事……通奸,被我撞上了,我既没有揭发他李广智,也没有抱怨你赵茹萍,现在想要笔出版经费反倒不行了。不就是他李广智那天在我家和你茹萍偷情被我撞上后,穿衣服时手忙脚乱,忘了把脱下的裤头塞到了哪(也许是因为我站在门外边,他急于穿上衣服遮羞就忘了穿裤头)。可现在你的裤头丢掉了,怎么能怀疑是我藏了你的裤头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被我捉奸那一天,我家里只有三个人,李广智的裤头他没有穿在身子上,没有塞在口袋带回去,不是丢在我家它能丢在哪?不是丢在茹萍的床上它会丢在哪?床上没有,茹萍没见,那不是我拿了他的裤头会是谁拿呢?让我我也怀疑是你杨科藏了那裤头)?说到底,他现在有可能当校长,自己的裤头在别人的手里怎么能不忧心呢?怎么能不担惊害怕呢?
可是我真的没见那裤头呀。向天发誓我没见着那裤头。向我已埋在耙耧山脉地下的父母发誓我没见到那裤头。我敢跪在屋中央、跪在学校里、跪在天安门广场上发誓说,我要把他李广智的裤头藏起来了,我让天打五雷轰。让雷击把我父母的坟墓劈开来。然而李广智说他和茹萍上床前,把裤头脱下来,确实是放在了赵茹萍的床头上(是我俩的床头上),我让他们抓紧把衣服穿上时,他慌慌张张忘了穿裤头,忘了把那裤头从床头带走了。可是那床头千真万确没有裤头哟。茹萍找了,我也找了(茹萍肯定背着我在枕下、床上和屋里的角角落落,我们家的角角落落,比如我装衣服的床头柜,靠墙的书架缝,还有我经常放一些隐秘东西……如避孕药和避孕套的抽屉里,都已经找了十遍二十遍,一千遍和一万遍,都已经翻找得尘灰和墙角都感到身上疼痛、筋骨发酸了)。我们找得天翻地覆、昏天黑地,可是谁也没有找出李广智的裤头来。
……那裤头是什么颜色呀?
……什么样子呀?是大裤衩子还是紧身的三角裤头儿?
……是纤维的还是纯棉的?
她就是不理我,只用疑怀的目光盯着我,像我在明知故问样。现在,她不仅不理我,还认定那裤头是我藏了起来了(可我不藏谁又会藏呢?)。认定我是藏起来等李广智要当校长时,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拿出来(笑话,我杨科能是那样的小人吗?),置他于死地,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呢。
误会了,茹萍,真的误会了。
我杨科是真的连见都没见着那裤头。
然而茹萍不信我,半点都不相信我。她把门一锁进了卧室,连给我留个向她再次下跪发誓的机会都没有。
屋子里闷得很。
楼外呼呼的风声进不来,客厅里如同一个盖了口儿的大罐子。茶几上茹萍拍在那儿的不锈钢菜刀,还在灯光下面闪着燥热寒凉的光。有一股青菜汁的气味从刀韧上飘起来,溜着我的脖子朝客厅的别处飘过去。我木在沙发上,望着那菜刀,像看着我被出版社退回来的《风雅之颂》的书稿样。闷了一会儿。闷了老半天。想了许多事,如同什么也没想。感到身上燥热了,有黏黏的汗液浸出来,就起身把那菜刀放回厨房里,收拾了茶几上的茶水和地上的碎玻璃,到卧室门口有礼节地敲了几下门,我说茹萍,你先睡,我到外边走一走。
说你放心,你不同意我去找他李广智,打死我都不会去找他要钱的。
说他要再来电话了,你给他说一声。说我真的没见那裤头,真的没有藏他的裤头好不好?说让他放宽心,我是知识分子是教授,就是见了藏了,我也不会小人样,在人家要当校长时突然拿出来。
她总是不理我,如同她身边就没有我这个杨科般。
我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说了许多话,最后又没趣地退回到了客厅的正中央,愣一会儿,才开门下了楼,朝外边走出去。还不到9点钟,睡觉有些早。是屋里9点的烦闷把我从家里赶了出来的。是9点整有斤有两的烦闷和孤寂让我到楼下走一走,散散心,思考一些事,把我头脑里杂草丛生、瓦砾堆积的混乱清一清。
我脑子里麻乱一片,千头万绪。
我必须到外边走一走,把脑子里的头绪理一理。我就那么茫然地走(如同失意的人在雨中散步样),走在呼呼的风声里,漫无目的地从我家楼下顶着大风朝着校园里去,压根儿没想到会碰到那么一桩事儿。一档子惊天动地的事儿。没想到我会有那么大的壮举和号召力,会在那一夜有过我人生最为光辉的一页或一章。
风很大,被风卷起的沙,朝着我脸上、身上撞。我感到了牙齿间吱喳吱喳地响,使我不得不连续地呸、呸、呸地吐。朝系里去的那条路上没有一个人,灯光在风中晃着仿佛一片泥水在荡动。我并不去系里办什么事,可却独自朝着那儿走。明明知道离开教研室时,我把门窗全都关好了,可我却因为想出来走一走,就宁可相信自己没有关门窗。所有的教室、宿舍和家属区,除了乌黑黑的风,没有别的人影和响动。学校如一片坟场样,风吹树啸,滚着满地的呼哨和沙尘。抬头朝头顶望一下,天空触手可及,仿佛一抬胳膊就能把头顶的乌云抓下来。我果真把手朝空中伸出去,猛地抓了一把沙,拍拍手,把我短袖衫的脖儿扣全都扣起来,朝我面前的风沙挥了一拳头。

第22节:3。十月之交(2)
朝我头顶的风沙挥了一拳头。
朝我脚下的风沙连踹几脚,把地面上的风沙踢得东倒西歪,一会儿朝东刮,一会儿朝西刮。仿佛我所到之处,那风沙都要躲着我。可躲我一会儿,它们又来了,呜呜地吹着和卷着,夹裹了更多的灰土和沙粒,打在我脸上,像耳光一下一下掴在我脸上。我被激怒了,如同一头温顺的牛被挑衅激怒了样。我站在空旷无人的学校里,站在学校荷湖边的主道上,那灰土沙尘朝我脸上吹一下,我就朝那裹土夹尘的风头的脸上还去一耳光,吹两下,我还去两耳光。它们似乎也被我的反抗激怒了,忽然变得气喘吁吁,风急力大,更加焦急猛烈地吹着我,像要把我吹倒或抛在半空里。可我那时候,头脑清醒,打兴正浓,用双脚的趾头紧紧地抓住地面,站稳脚跟,拳脚相交,挥臂抡腿,不停地朝它们掴着和踢着。我似乎是被沙尘中的一股旋风包围了,感觉到那股旋风如同几个疯了的女人围着我,有人去撕我的衣服,有人去抓我的脸,还有人专门抓起大把的沙子朝我眼里揉,朝我嘴里塞。又掀起我的衣服,如同倒垃圾样,把沙土倾倒在我的前身后背和我的裤腿里。我被她们扯扯拽拽,推得团团转转,可终于我没有倒下去,终于没停下还击的手和脚。终于在那场搏斗中,我挣出那疯女人似的风,抓起路边的一根手腕粗、几尺长的树枝,武士样挥刀舞枪地朝着风头猛击猛打,砍砍杀杀。自我进清燕大学读书、留校、结婚、成家,20年来,我从未觉得过我有那么大的力气和勇气,有过那样忘我的斗志和毅力。我闪在路边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围着我转的果然是沙尘暴中的一股小旋风,有荒野的枯井那么粗,蟒蛇样在半空扭着身子旋转着,夹裹了沙土、树枝、柴草,还有纸张、书本和草绳。它扭着身子朝我移动着,因为无法把我制伏而发出呜呜咽咽的叫,像老虎吼着一样朝我扑过来。可我却脱了上衣,赤膊上阵,从路边闪到路中央,又从路的中央闪到路的另一边。我腾挪跳跃,躲躲闪闪,不停地把手中的棍子长矛样朝旋风的腰上刺过去,朝旋风的腿上砸过去。我杀杀打打,唤唤叫叫,嘴里对风的啊呀和辱骂,随着棍棒的每一次出击或落下,都会声嘶力竭地从我嘴里爆出去。我和旋风沙尘从荷湖的东边,沿着道路打到西边去。我身上挥汗如雨,脸上血水一片,嘴里的沙子包住牙齿,包住牙龈,还像铁渣木屑样裹在我的喉咙里。就这样,我们真打真斗有半个多小时,到我两腿发软,双腕发酸时,那旋风似乎也被我的勇猛和毅力斗得精疲力竭了,无能为力了。它的风速慢下来,吼声小下来,如一辆爬坡的汽车,在用最后的力气朝着坡顶慢慢驶去样。就在这时候,我抓住战机,爬上路边英年早逝的一位国学大师的塑像的肩头上(这路边两岸,都是大师们的塑像和纪念碑),用我最后的力气,挥着那棍子朝旋风的腰上、肩上猛抡猛打着。有几次我借助灯光,还从那石头上跳将起来,把棍子铁棒一样砸在旋风的头顶上(如砸一个装了水的大水包,如砸一个满是空气的大气囊)。到末了,那旋风终于被我打得尖尖叫叫、体无完肤,在荷湖西的一个丁字路口拐个弯,朝着荷湖的水面刮去了,像逃跑的人跳进了一面湖里样。
然而我,也终于有气无力地瘫在了路边上。
我倚着那大师的塑像坐在草地歇了几分钟。
抬头朝远处的灯光望了望,看见那一片灯光下,仿佛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仿佛有许多人影在晃动,还仿佛晃动中有学生们的唤叫声。
我起身朝着那人影和唤声走过去。
那儿是文、史、哲三系的宿舍楼,七八栋楼连成一片,坐落在学校的最南边。它们始建于建国初的1950年,青砖青瓦,木头门窗,砖砖木木都已月深年久,高龄老迈,在百米之外,能听到那门窗在风沙中筋断骨折的哭爹叫娘声,还有学生们在保护门窗的锤落钉响声。我看见有学生站在楼下唤着和叫着,有学生站在半空的窗户上,听着楼下的指挥,捆铁丝、砸钉子,把木头窗户朝着窗框上砸。可是风太大,还是有一块块的玻璃从半空落下来,劈里啪啦碎在地面上。那些整块整块被刮下的窗户扇,有几片挂在树枝上像风车一样转,有几片在地面的风中,车轮样转着和翻着。最西边的女生宿舍楼,她们的门窗破了掉了后,不像男生那样千方百计地钉门窗,堵风洞,而是都用衣服毛巾包住头,从楼上冲出来,站在楼下尖叫着,像风沙破了门窗,刮走了屋里的书籍、衣服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能刮脏了她们的头。那时候,楼上楼下,屋里屋外,女生的尖叫声响成一片。男生的唤叫声飞天砸地。表面看这是一场六月初夜晚的沙尘暴,实质上是仲夏天气里突来的一幕活报剧。学生们先是保门护窗,顶风抗沙,到后来,不知是有谁组织还是出于自发,所有的学生又都纷纷从窗台上跳下来,从楼上、屋里蹿出来,胳膊扣着胳膊,肩膀贴着肩膀地站在楼前,挡风顶沙,不让那横飞漫舞、肆意奔袭的沙土朝着宿舍楼里刮。

第23节:3。十月之交(3)
就这样,一场风沙演变成了一场抗击自然的风潮。像一场洪水成就了无数的英雄样,当我最后走近那一片楼下时,那挡风的队伍已经成形,已经有默契在他们中间润滑着每个学生的骨关节。他们站在女生楼下,就像为了保护女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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