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有风 海豚有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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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这就是生活法则，那么我们，其实都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吧。

　　　　一个穿着华丽的外衣，永远光光鲜鲜地存在着的——谎言。

　　　　是这样吗？

　　　　无论如何，夏天已经来得真切，校园内的绿色也越发变得厚重了起来。

　　　　午后的操场渐渐开始安静，知了躲在树叶深处声嘶力竭地鸣叫，像是巨大的海浪，一波一波翻涌而至。教室里被扫过灰尘的老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老师板书完最后一道习题，站在讲台的角落里，摘下眼镜，掏出陈旧的手帕擦去额上细密的汗。

　　　　笔尖和纸页摩擦的沙沙声，翻书时的哗哗声，少年身体里骨骼拔节的声音，连同一些隐匿在尘埃中的寂寞的声音。

　　　　都在这样的夏日午后，变得清晰起来。

　　　　02

　　　　辛吉是在抱着练习册去办公室的路上，被早等在楼梯转角的梁原堵住的。

　　　　男生一贯的懒散姿态，注视着自己的眸子里发出凛冽的光，让辛吉心里冷汗直冒。

　　　　是来报仇的吧。她想。

　　　　当梁原一步一步向辛吉靠近的时候，女生有种想要撒腿就跑的冲动。

　　　　“你、你要干什么？”快要被逼到墙角了，女生壮着胆子吼他。

　　　　梁原忽然停住了脚步。

　　　　只是一整天看着她笑嘻嘻的，大概是兴奋过头，连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而被罚站也仍旧摆出一副雀跃的表情，这和平时的那个倒霉女生样完全不同，加上昨晚的事情，向来强势过头的男生心里堵得慌。

　　　　不想看到她得意的样子，单纯地想要收拾收拾她。于是知道她要经过这里时，也没多想就来了。

　　　　可是现在把女生堵住了，一时想不出怎么玩她才更尽兴。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夏雯希来教训她呢。梁原郁闷地想。

　　　　男生的个子很高，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双手插进裤兜，就那么一站便把女生完完全全地挡在了墙角里。一些从这边经过的同学看到这种情况，纷纷转道逃跑了。

　　　　“怎么，昨晚不是很能说吗？害怕了？”梁原的脸上摆满了嘲弄，看到瑟缩在自己影子下的女生，感觉就像在逗一只可怜的小狗狗。

　　　　“我从来都没怕过你。”辛吉抬起头来瞪着他，很快就明白男生不过是来玩弄自己的，倘若真的对他唯唯诺诺，指不定他还会想出怎样的花招来捉弄自己。

　　　　梁子不结也结下了，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壮烈些。

　　　　想是这么想，可是当男生黑起脸来恐怖地看着自己，拳头出其不意地就冲着自己挥过来时，条件反射般的，辛吉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只感到一阵凉风嗖地灌了过来，可是拳头并没有落到自己的脑袋上。

　　　　睁开眼睛时，看到男生已经转身下楼了，好看的背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处。

　　　　可恶！又被他耍了。

　　　　辛吉愤愤地想。

　　　　走到走廊时看到夏雯希和另外两个女生靠在阳台上看着自己，脸上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很明显，刚才的事情都被她看在眼里。

　　　　“平时木木的样子，想不到挨打时反应还挺快的嘛。”

　　　　讽刺的话从她嘴里已经听得够多了，辛吉不咸不淡地道了句谢谢。

　　　　夏雯希也不以为意，耸了耸肩，带着两个女生离开。经过辛吉身边时，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恶狠狠地把她撞到了另一边，辛吉怀里抱着的一大摞练习册顺势哗啦啦地全掉到了地上。

第三回　归来世界坍塌（2）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辛吉蹲下身把练习册一本一本地捡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继续朝着办公室走去。

　　　　别人怎么看我，对我做了什么，我都可以不去在意。

　　　　只要还有妈妈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感到孤单。

　　　　这么多年的时光过去，我学会的不止是隐忍和坚强。

　　　　还有，如何去感激。

　　　　03

　　　　辛吉老远就看到了站在学校的大门口的徐井泽。

　　　　男生似乎不想太过显眼，所以将身子略略隐进了身边的树影里。与此同时大概又担心辛吉出来时看不到自己，不得不又将目光穿梭在过往的人群里。

　　　　放学的人很多，除开一眼认出这个小有名气的少年的学生，就算为了男生那张太过好看以至于非常显眼的脸，也有了很多投过来的目光与相互窃窃私语的嬉笑。俨然对这些已经习惯，倘若对方朝自己善意地挥挥手打招呼，徐井泽也会礼貌地报以微笑。

　　　　日光太过明媚，微微隐在树影里的少年却已经拥有了比太阳更耀眼的光线。哪怕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仍旧能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吸引过去所有人的视线。然而自己呢？假若此时与男生站到一起，那么必定也会接收到旁人投递过来的关注，太过明显的差异，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辛吉突然有些害怕。

　　　　像是突然明白这一点，辛吉的手上突然像灌满了铅，沉重的有些抬不起来。

　　　　就在迟疑的片刻，徐井泽的目光已经停顿在了自己的方向。小幅度地挥起了手来吸引她的注意，看到男生在一瞬间露出了自己无比熟悉的笑容，辛吉心里的小小不安又消失得没了踪影。她有些固执地认定，他对她的笑容里，有着不同于寻常的温度。

　　　　不过很快辛吉也明白过来，男生注意到自己，很大原因归结于在自己的身后，同样放学出来的池云澈的挥手。

　　　　应该是不知道自己也和小泽哥哥认识，所以在看到男生时，池云澈加快了脚步，从辛吉身边经过的瞬间，礼貌性地说了一句：“麻烦让一让。”

　　　　麻烦让一让。

　　　　这一句话在很久以后辛吉回想起来，才发觉它多么像一句可怕的箴言或者咒语，牢牢地，套住了几个人，让彼此都不得安宁。

　　　　无论如何，辛吉不得不承认池云澈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生，当她和徐井泽站到一起的时候，实在是很养眼的一对。尽管一直刻意地忽略她的存在，但是却一直听闻“徐井泽可是和我们会长是一对哦”这样的话。几次试探着想去求证，最终面对小泽哥哥时又忍不住放弃了。

　　　　如果有些事实不是期待中的样子，那么，就不要去面对好了。不过随着男生的回来，也就意味着这样的时刻终究无法避免。

　　　　辛吉有些踟蹰着，不知道还该不该走到两个人身边去。

　　　　“辛吉，你应该认识云澈吧？她可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会会长哦。”徐井泽作着介绍，微笑的样子让女生觉得很刺眼。

　　　　——我知道。你这次回来都是因为她的邀请。

　　　　“辛吉，你好。”池云澈笑着伸出手友好地搭在女生的肩膀上，“我常常听井泽提起在西洛一中有个最好的朋友，今天终于见到你了。”

　　　　——不是最好的朋友，更准确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池云澈有着很温和的声音，即使第一次见面就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辛吉也完全感觉不出有什么不适应。似乎是天生具有着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而比较起自己太过差劲的表现，事后辛吉一直对此懊恼不已。

　　　　之后辛吉一直闷闷地跟在两个人身后，一路上有更多的人来跟池云澈打着招呼，辛吉耳朵里嗡隆隆地作响，好像有什么挡在了思维原本途经的路线上，致使她听不清楚前面两个人在聊些什么。

　　　　一直出了学校，恍惚地上了云澈家的车，她才恍然回神：“小泽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昨天不是告诉你，今天我们要一起去吃饭吗？”

　　　　呃，完全忘记了。

　　　　04

　　　　到达的目的地是一个辛吉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南宁路”，从途经的站牌上辛吉才大概知道了所在的位置，然后一阵恍然大悟，这分明是离自己就读过的初中不远的地方嘛。

第三回　归来世界坍塌（3）

　　　　不知道是池云澈有心所为还是无意所致，结果都使辛吉纠结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最后在一家装饰得很有格调的店铺门前停下了。看样子是一家开了很久的咖啡店，招牌上用积木堆成的“邂逅咖啡语茶店”几个字让辛吉原本纠结的心情顿时松懈了下来。池云澈熟络地跟老板打了下招呼，然后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坐到一个靠近窗子的位置。

　　　　大大的玻璃窗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张贴有许多可爱的饰物，正中间的是“我们相遇在哪个时刻”的大红字幕。店里收拾得简洁而整齐，灰铜色的桌椅一字排开，柔黄色的灯光和地板协调出很温暖的色调。附近有几桌讨论功课的男生女生。CD里放的是沈庆的《青春》。这一切都符合辛吉喜欢的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还能看到街上来往的人群。

　　　　原本以为池云澈会带他们去一个很高档的地方，没想到竟选择了这样一个小店，非常清新的气息。池云澈坐到辛吉身边，看似随意的动作，像是熟识已久的朋友，让彼此之间没有了任何局促感。

　　　　怪不得学校里那么多人都喜欢她。辛吉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

　　　　坐定之后，池云澈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我要一份意大利肉酱面，啊，对了，还要一份奶油蘑菇汤。辛吉，你要什么？”

　　　　“我……”辛吉很少出来吃这些，面对着菜单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讷讷地说，“麻烦，我要一份PIZZA就可以了。”

　　　　“吃那么少怎么行？这里的烟肉苹果圈很好吃的，辛吉也来一份试试吧？”女生笑着提议，和服务员的视线都会聚在了辛吉的身上。

　　　　不答应都不可能。

　　　　徐井泽因为外面停靠自行车的问题而出去了一会儿，池云澈拿着菜单很自然地对服务员说：“那就再来一份金枪鱼色拉和焗饭吧。”

　　　　然后回过头来对女生解释：“每次去吃饭，这两样是井泽必点的哦。”

　　　　不光人温柔漂亮，重点是还知道男生的喜好，记得他生活里的每一个微小细节。

　　　　这些，都无形之中在两个人之间竖起了一座城池，辛吉明白，自己和小泽哥哥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有什么东西变了，然后永远回不去了。

　　　　05

　　　　徐井泽进来的时候，点的东西已经放好在桌上。

　　　　“你们怎么不吃？”

　　　　“在等你啊。”

　　　　“天天都把这个带着的啊，你还真是敬业呢。”

　　　　听到男生的话，辛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结果只看到椅子的另一侧的包，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露出了边角的乐谱。

　　　　“没办法，演出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不练练怎么行？”

　　　　什么演出？辛吉疑惑地看向徐井泽。

　　　　“作为去年歌手大赛的获奖者，主办方为了给马上开始的新一届大赛造势，所以决定举办一场演出，云澈在去年决赛的时候和我同台演出过，那场表演效果非常好，人家都说我能拿到冠军，都靠云澈的帮忙啊，所以这次演出也邀请了她。”

　　　　“哪有那么严重，你是靠自己的实力赢得比赛的好不好？你别听他瞎说。”最后一句是对辛吉说的。

　　　　“那，要表演的是什么？”

　　　　“和去年一样，井泽唱歌，我弹琴。”

　　　　“哦。”辛吉点点头。

　　　　“不过我还真有点担心啊，今年的曲子有几个部分我老是出错。”云澈叹气。

　　　　“没事，你钢琴都过了专业十级了，我相信你。”男生吃了一口金枪鱼色拉，眼睛立即眯成一条细线，“哇，这家的金枪鱼太棒了！”

　　　　“那当然，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的。”女生非常自信。

　　　　“嗯，云澈还真了解我啊。哈哈。那回头我们再练练吧，只是我后天就回去了，你周末能来公司找我吧？”

　　　　“可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车一直很方便。”

　　　　“那倒是。”男生舒展开笑容。

　　　　接下来看到两个人聊得那么投入时辛吉的心情还是低落了下来，吃的东西都变得索然无味，两只手在桌下局促地来回搓着，似乎把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他们聊的事情是辛吉没有听说过的，所以也参与不进去。尽管好几次他们试图把她带入话题，可是最终都失败了。

　　　　于是辛吉借口去了卫生间。走到转角处时忍不住回头，不知道他们说到了什么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徐井泽最在背对着辛吉的方向，一想起他温暖的笑容辛吉竟觉得很委屈。

　　　　洗手间里除了一个正在打扫的大妈之外没有什么人，辛吉上完厕所出来，看到对面的大镜子，又看看已经快要打扫完的大妈有些迟疑着到前面洗着手。等到大妈带着拖把出去，辛吉才放心地对着镜子照了起来。

　　　　眼睛不够大，头发不够黑，五官不够精致，微微带点婴儿肥，个子不高身材也不够挺拔。

　　　　辛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微微懊恼的神色。其实也不是那么在乎外表的人，只是因为面对着的是小泽哥哥和池云澈，所以才会变得挑剔起来。

　　　　成绩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长，人缘也不是很好，就连长相，也是超级普通的那种。

第三回　归来世界坍塌（4）

　　　　郁闷的是又只能穿制服，这样一来，如此普通的自己一掉进人群里再也分辨不出来了吧。

　　　　好在皮肤算好，白皙娇嫩的程度整个西洛一中也挑不出几个人可以胜过自己。只是脸再精致一点身材更修长一点，那该有多好。

　　　　“辛吉，你好了吗？”池云澈推门进来，恰好看到女生对着镜子做出的古怪表情，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辛吉一回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池云澈，不看还好，一看连最后的那点自信也荡然无存了。

　　　　长发是恰到好处的微卷，眼睛像是泛着水的湖泊，总是带着微醺的雾气，精致的五官加上修长挺拔的身材，让人疼惜而又喜欢不已。

　　　　即使是简单的制服，因为身材较好的缘故，似乎也满是公主的味道。

　　　　皮肤貌似比自己还要好。

　　　　除了美貌还有智慧，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能力超强的学生会会长，每学期都是各种大赛的获奖者……

　　　　这些都是辛吉更加无法达到的。

　　　　总之，似乎是老天格外眷恋，自己没有的全在对方身上完美地展现出来，而且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明都是女生，可是之间的差距却大到让人绝望。

　　　　而更懊恼的一点是，哪怕知道没有你强，可还是会忍不住去比较。

　　　　06

　　　　吃完东西出来，天色已经很晚。

　　　　因为不同路，辛吉原本是想借此机会甩掉池云澈，拉着男生和自己一起回去的。可是池云澈家的车已经开走了，而且她住得地方远，辛吉对这一段又比较熟悉，所以最后决定徐井泽和池云澈一起走，而辛吉自己搭公车回家。

　　　　“要不然我们先送云澈回去，然后再一起回家吧？”徐井泽有些担心辛吉的安全，所以提议道。

　　　　“不用啦，那样太麻烦了。而且我也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说出这种话绝对是违心的，但是男生竟然当了真。直到辛吉一个人坐上了回去的公车才开始后悔起来，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来得太过强烈，她为自己的逞强而懊恼不已。

　　　　公车开走了，池云澈看着徐井泽转身去寻找出租车，嘴角漾起一个甜美的微笑。选择辛吉无比熟悉的地方吃饭，无非是为了最后能有机会和徐井泽单独回家。

　　　　他们能见面的机会太少，所以，她不得不抓紧这分分秒秒。

　　　　在座位上坐了太久而使得腰有点疼，辛吉伸了伸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