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改尽江山旧-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东方默默打量了他半晌,也正色说道:“敢问王爷之志?”
承铎仍是笑道:“换一百个人也不敢这样问我,然之兄还真敢问。”
“王爷既非虚比浮词之人,在下索性问个明白,王爷不妨直言相告。”
承铎缓缓饮了一杯,点头道:“好。以我今日之地位,以我与皇上的关系,若还要言志,就是大不敬了。我目下的志愿,只是将胡人击退。至少三十年,”他左手竖起三指,“让胡人三十年无南下之力。”
他这个愿发得用词谦逊,目标却是前人从未能及。承铎收了手,复又笑道:“话已至此,然之兄既熟知边塞之情,何不出山助我?”
东方一直肃容听他说话,此时淡淡一笑,“好。我若不随你,再无旁人可随。”
他这番态度随意,却让承铎看出了三分真挚。人的目的若不单纯,行事便不会磊落。承铎若带着目的招贤纳士,不会这样随随便便就来了;东方若带着目的待价而沽,不会这样随随便便就允了。
承铎没有问东方志向为何,因为这已然多余了。他笑了一笑,替东方斟上一盏酒,自己端起酒盏道:“如此,我承然之兄的情。”
二人对饮而尽。
这席酒直饮到日暮时分,主客却还意兴遄飞,秉烛清谈。承铎当晚便借住在东方的草舍。次日清晨,下了几日的雪竟停了,承铎作辞而去。东方道:“习鉴兄从这东南小径走,一个时辰可抵平遥。”承铎拱手道:“燕州大营,静候尊驾。”东方略一颔首,承铎骑上马,转身就走。
明姬仍是依着东方,待他去远,便问:“他很厉害么?”
东方道:“很厉害。”
明姬又问:“比哥哥还厉害么?”
东方笑:“还厉害。”
他答这话时,那一天铅灰云朵似比昨日薄了,翻覆之间愈显变幻莫测。
不是东篱菊下人,但从方寸论乾坤。青梅煮酒男儿事,归来记取雪三分。
*
承铎赶到平遥镇上,正是巳时刚过。大街上几个行人踏雪而行,倒不显寥落。远远的一家小食店正挑着帘子迎客,承铎便牵了马过去,拴在那门桩上。一个跑堂的小二慢慢过来问道:“客官吃点什么?”承铎看看也没什么可吃,便叫他煮了碗牛肉面,有多余的草料拿点出来喂马。
跑堂的应声去了,不一会儿面下好了,端上来;又到后面抱了捆草料来。承铎挑转了面,油辣子的香气扑鼻而来。路上一个乡民走过,看那跑堂的在店前喂马,招呼道:“哟,还没回呢?”
跑堂的答道:“快了。今儿都腊月二十一了,后天歇店,就回青州老家。”
承铎忽然想起已快是腊月底了,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快。他强压下这丝不快,抬头看看路上的积雪,又喝了两口汤,在桌上扔下银子就出门。他的马也刚刚吃完草料。承铎解开马缰,摸摸马鼻子,马儿也回应地喷了喷鼻子。承铎笑笑,牵着马儿往北去。
出燕州塞哨时,戍卫的军士原不认得他,他便拿出自己给自己盖的关碟,出塞行了十数里。那风迎面刮来,承铎把遮脸的皮帽扣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雪野上排着纵横的蹄印,雪水浅化,融成一个细小的眼,他查看那一片蹄印,应是杨酉林骑兵回燕州大营留下的。
承铎此时也急着想回大营,正要打马,忽然不远处的雪地上冒出个人脑袋,一晃,又不见了。旷野雪地里,显得分外诡异。承铎凭空觉得是自己眼花,但他从不眼花,于是他跳下马,慢慢走过去。
一丈开外的雪下有一道深沟。承铎站住,道:“出来吧。”那个脑袋慢慢又探出来,似乎是个人藏在那沟里。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承铎看不清他面目,两相对视了半晌,承铎走过去,一把将个半大孩子拎了出来。那孩子手脚冻僵了,头上裹着的棉布掉下来,他抖索着低声说了句:“救命。”
承铎看了看他,裹着层层叠叠的薄棉衣,而且那衣衫都是大人的。承铎便脱下外衣把他抱起来,放到马背上。衣服带着温度,那孩子裹了一会儿缓过口气来,抓着马鞍趴在那马背上。
承铎牵了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问:“你是哪里人?”
小孩默然一会儿,抖着声音道:“燕州人。”
承铎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在这雪地里?”
那孩子态度是怯生生的,口齿却是伶俐生脆,道:“胡人时常到燕州抢掠,我父母都死了。他们把我抓去做了奴隶。上前夜打起来都乱了套,我装死混出来了。路上又遇着胡人,雪地里没地方躲,才在那沟里避了半天。”
承铎雪地里走得艰难,微微喘息道:“你说在那沟里躲胡人,何时看见的胡人?”
“昨天夜里过来一群人,往西北去了。他们说胡语。我本来点堆火,也只好跑到沟里,火石也打不燃了。”说着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承铎心中暗吃了一惊,面上却平平淡淡问:“多少人?”
“百十个兵。”
“他们怎生打扮?”
“没看清。”
“说了什么?”
“没注意听。”
两人顶风冒雪,有一句没一句,直走到天黑尽了,才遇到大营外巡弋的哨兵。赵隼领兵迎上前来,叫道:“王爷,其他人都回来了,俱各安好。”
承铎点点头,把那孩子抱下马来,又与赵隼交代了两句,径回大帐。哲义端了热水来,承铎喝了一口滚烫的羊奶,倚在榻上,将冻僵的脚泡在温水里,总算是惬意了。那孩子看他不说话,颜色还算和悦,胆子大了点,小声地问:“他们叫你王爷,你也是皇帝的弟弟?”
“嗯?”承铎略愣了一下,笑了,“怎么?不像?”
“不太像。”
“和谁不太像?”
“呃?我就是觉得看着不像。”
“那怎么叫‘也是皇帝的弟弟’?”
“……随口说的,随口说的。”
“你又叫什么?”
“钉子。”
“钉子?”
“就是丁家的孩子。古时候那些老夫子们不都是姓什么就叫什么子么?”钉子说完,肚子又很适时的叫了一声。
承铎有点哭笑不得,看他身上层层叠叠地穿着大人的单衣御寒。便对哲义道:“带了他下去,换个衣服,给他点吃的。我还有话问他。”
钉子一听呼出口气来,一颗心总算是落回腔子里,趴到地上磕了个头,跟了哲义出去。
*
飘飘扬扬的大雪已停,仍是堆积着未化,天却放晴了。承铎查看营中兵士习练,站在阅兵台上,远远望见前面道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并骑而来,心知是东方,跃下高台,便策马迎去。
东方这次不再扮樵夫,长服冠戴,衣袂迎风,越显得丰神俊雅。让人觉得不是雪霁云开,天空变得明亮;而是因为他来了,这天空便刹时间格外晴朗了。本在演练的军士,也停下手中兵戈,纷纷张望。
承铎驰至他们近前,双方欣然问礼。三人营前下马,进了中军大帐,杨酉林、赵隼也跟了进来。承铎彼此介绍了一遍,明姬便斜睨着杨酉林,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承铎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笑道:“那日让你受委屈,回头我好好治他们。”
明姬也笑,“王爷那天帮了我,哥哥说我没礼数,竟没谢过王爷。”说着,便敛衽屈了屈膝,道:“多谢相助。”承铎如今身份不同,她便不敢你我相称。
承铎见她颇识进退,欣然唤进哲仁吩咐道:“东方先生和明姬小姐都是我的贵客,你带明姬小姐下去,安排上好的住所。传我的令下去,任何人不得轻慢。”
明姬跟着哲仁出去,承铎便敲那桌案上的文书,对东方道:“全让你说着了。皇上已经发来谕旨,又是明文,又是密令。表面上调了几州人马让我打,私底下又不让我打,你看看吧。”
东方也不推辞,从那叠纸页里抽出一张来,一看却是张素笺;再看,不由愣住了。
第五章 年岁
那笺上字迹娟秀流利,寥寥数语曰:“妹锦谨奉,五兄劳牍:昨廷议准战,着虾兵十万,蟹将若干,附兄调派。愿祈捷传,顺颂军安。承锦敛衽。”
承铎歪头一看,连忙一把抓过来,折到身后几案的书册里。因为是私信,承锦在里面“虾兵蟹将”地调侃他,到底不恭了些,便笑道:“小妹已抵上京,托我的随侍带来的书信,胡乱涂鸦,是我不留心错放了。”一面理出那旨文来递给他。
东方接了旨文,并不打开,只问:“十万?”
承铎点头,“十万。”见东方沉吟不语,承铎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我打算号称二十七万。”
东方笑了。
两军对战,人数的多少常常会凑个整数虚报,以求威慑。这在用兵上本是常事,然而承铎却偏取个奇数二十七,显得煞有介事,越发弄得真假不定。
东方看他神色,知他自有打算,便将那文件慢慢压回那叠纸张里:“我看近日也打不起来,总待开春雪化。这一段不妨修整军纪,演练习战吧。”
于是,承铎上了一道奏表应旨,便发出号令来,手握这十余万人,号称二十七万,放开手脚在燕云一线排兵布阵。时值隆冬,胡人军马虽恨却不敢轻进,双方一时僵持起来。
转眼到了除夕这日,天气干冷,承铎防着胡狄偷袭,仍是不令松懈,反而各岗各位愈加严查。他自己坐在内帐里,看这旬日来的奏报。东方与他拟了几个章程,传下全军去,肃整军纪,陆续便有奖罚回报上来。
承铎一一地看着,墨绿便装上的织锦回纹反衬着灯火,在他手腕牵动下,似是打了个卷,一闪而逝。他头发半干,束在脑后,洇湿了肩上贵重的貂绒皮草。承铎看得专注,脸色在火光下少了些锐利的英气,多了点平和沉静。
哲义扛着卷灰色毡毯走进来。承铎也没抬头,也没看,只说:“放下。”哲义便将那卷毯子搁在地上,躬身一退,出去了。承铎仍是看着手中的奏报,将看了的从案左垒至案右。地上的毡毯却动了动,底下慢慢伸出只脚来,纤白秀美。那脚触着了地,一缩,像是感应了一下方向,就往着火盆旁边挪了一挪。毯子边缘略松,那毡毯里的人似是不耐那火光太亮,将毯子紧了紧,勾勒出女人姣好的曲线,便不动了。
承铎看那奏报比他想象的要久,看到完时,已经听见三鼓了。他略扬了扬头,还想着云州驻扎的七王承铣给他写来的文奏。语气轻描淡写,公事公办,说了说燕州突袭后胡人在云州一线出击的情况。
承铣为弟,位份又在承铎之下,写来的文书里一句寒暄都没有。这个承铎不奇怪,本来皇室之中的兄弟就不亲,他跟承铣也谈不上交情。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这次皇兄派了他在燕州总燕云之兵,而承铣却还在云州不走,隐隐觉得是有什么用意。
承铎拿了几份奏报站起来,绕过书案要往外走。一步迈出去猛然看见地上横着个灰影,收势不住,索性一跃,跳出半丈距离。回头看了一眼,想起来了,是休屠王那个眼神静漠的女人,他让哲义带过来的。他撩开帐帘唤了声哲义,哲义赶过来,承铎把手里的文书交给他吩咐连夜让人送下去,再弄点吃的回来。
回过头来,承铎看那地上的毡毯一动不动,他便走到毡毯前抓着一角一拉,毯子下的人被骤来的光明一激,朦胧醒来。她微微转头看见承铎,犹自眨了两下眼睛,方慢慢坐起来。脸上懵懂未知的神情在清醒之后,就换成了平静,带了一丝冷然,默默望着那火盆。承铎便望着她。她睫毛映在秀直的鼻梁上,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身上衣衫还是那件雪缎,但痕迹淡了,显见得是洗过的。只是赤着双脚。
承铎默默望了她了一阵,站起来走到帐侧食案旁的毡子上坐下。
哲义端着吃的进来时,看见承铎坐在一侧望着那地上的女子。他眼神不冷峻,甚至不严肃,反而包含了一点探究的神色。哲义把吃的放在承铎面前,承铎道:“你下去吧,不用候着了。”帐子里充斥着食物的味道,承铎便拿匕首划着吃。
多年的军旅生活,他更习惯用刀而不是筷子。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不是看他,而是看他的吃食,转眼又盯着那火盆,像是专心烤火。承铎说:“你过来。”她抬起那双顾盼流眸看着承铎,仍然不动,似是听不懂。
承铎本来会一点胡语,但是他懒得说。这女子本是休屠王抢来的,到底是哪里人也说不清楚,谁知道她听得懂什么话。低头切那食物,又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眼睛清澈平静。承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便抬手招了她一下。
她慢慢从那毡毯里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垂了头。承铎示意她坐下,她就坐在地上。他递了那盘子到她面前,她便拿了一块他切碎的饼慢慢抿着,吃得极慢。饶是这样细嚼慢咽,她还觉得吃力似的。承铎又从旁边端了喝剩的半杯羊奶,放到桌沿。她又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确定那是给她的,然后才端起来,仍然是小口地抿,半天才把那饼吃下去。
这时已经听见鼓敲四响了。夜阑风静,四野无声。像这样寂静的除夕,承铎已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这本该是一个欢庆的日子,他却把自己埋在文书里,谁也没有见。他想自己为什么今天想起把她找来,他并不特别想要她,或者说他想看她。
她的安静有一种让人平静的魔力,细致,深远,而诡秘。人在年少时,遇到波折往往急于求诉,年岁渐长,却往往欲说还休。而这个女子,似一个天生的哑巴。她没有言说的欲望,承铎也没有;她没有放弃的绝望,承铎同样没有。
承铎扔了一块素净的帕子过去。她仍然看他一眼,确定用途,发现他眼中又灌上了一丝冷意,便默默擦干净手和嘴。待她擦完,承铎捞起她就扔到床上。她又用审视的眼神看他。男人有一种神色,她是极熟悉的,但是承铎此时没有。
承铎觉得她像要看见自己心里,忽然十分地不痛快,衣袖一挥,扫灭了那灯火。脱掉外裳,上床揽了她睡觉。帐内的火光暗了下来,只有地上火盆还微微地闪着。怀里的人呼吸均匀,慢慢睡着,可承铎望着帐顶,仍然没有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隐约颤抖起来,呼吸紊乱,承铎听出她哭了。他躺着不动,静静听着,她慢慢变得像网里挣扎的鱼,不知做着多么慌乱恐惧的噩梦。承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捧了她脸摇晃着,轻声道:“醒醒!”
她骤然睁开眼,眼睛里并没有泪水,却有凌厉的恨意,让承铎看了都心中一寒。未及深究,她已经死死地一口咬在他肩上。承铎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她头发,只觉她用力之巨,像要咬进他骨头里。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击昏她,或者推开她,他却莫名其妙地没有这么做,抓着她头发的手反而渐渐放松了,似抚慰般按在她头上,他甚至听见自己低声说:“好了,好了。”
咬在他肩上的力道渐渐轻了,她慢慢从他肩膀上仰下来,从来都清明的眼睛怔忪迷离地望着他。他眼里的茫茫深邃之色褪去,却澄澈地望着她。他看着她本来凌厉的眼神只剩了一片脆弱,便俯下去吻到她唇上。他把这个吻辗转加深,得到了她微弱的回应。她感觉到他抚慰的意思,便真的抽泣起来。
承铎解掉她仅着的一层单衣,拉了她手环上自己的颈项,便把她的哭泣和颤抖都纳入了怀里。承铎是很少吻女人的,这回却是个例外;承铎是很少对女人温柔的,这回却是个例外。
他纯粹地想要抚慰她,却深切地觉得被抚慰了。
*
承铎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照入帐中。他心知晚了,却躺着不动。那女子犹自埋在被子里,睡熟未醒。他稍稍一动,她便埋头往黑暗处钻,小猫一般慵懒饧涩。承铎仍是默默地看了她一回,悄然起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