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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眠不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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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来,扒掉外衣,拿出一块手帕,揩了揩脸、脖子和手背。圣路易斯城的八月天气同这个地方一点相通之处也没有。我重新坐下,下意识地想去掏纸烟,但是马上就停下来了。老人注意到我的手势,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你尽管抽吧,先生。我喜欢烟草气味。”
我点着一根纸烟,向他喷了一口。他像小狗嗅耗子洞似地使劲用鼻子闻,他的嘴角因为微笑而微微抽搐了一下。
“你看,事情多么糟,连抽烟这种坏毛病都得找替身给我做。”他毫无表情地说,“坐在你面前的是个享受过荣华富贵、只剩下暗淡余生的人,一个双腿瘫痪、下半个肚子只有一半还活着的残废人。我只能吃一点点东西,睡觉的时候同醒着没有什么两样,简直不能叫做睡眠。我似乎只靠着热气活着,像是个刚生出来的蜘蛛。我养兰花只是为了给我需要的热度打掩护。你喜欢不喜欢兰花?”
“不特别喜欢。”我说。
将军把眼睛眯缝起来:“确实是让人作呕的东西。兰花肥肥嫩嫩的太像人肉了。香气是甜腻腻的腐烂味,活像个妓女。”
我张着嘴直勾勾地看着他。笼罩着我们身体的潮湿的热气像是一块包尸布。老人点了点头,好像他的脖子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似的。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从丛林里推来一辆装茶具的手推车。他给我调了一杯加苏打水的白兰地酒,用一块湿手巾把装着冰块的铜缸子裹起来,然后便悄没声地从兰花丛里走了出去。丛林那边一扇门打开,又重新关上了。
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白兰地。老人舐着嘴唇望着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慢慢地抿动着两片嘴唇,好像殡仪员似地专心致志地搓弄双手。
“谈谈你自己吧,马洛先生。我想我还是有权利了解一下你的情况吧?”
“当然了。但是我没有许多可说的。我今年三十三岁,上过大学。如果需要的话,我还能说英文。我干的这个行业没有多大意思。我给地方检察官怀尔德先生当过侦查员。他的侦探长,一个叫伯尔尼·奥尔斯的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要同我见见面。我还没有结婚,因为我不喜欢警察的老婆。”
“你还有一点玩世不恭。”老人笑了,“你不喜欢在怀尔德先生手下工作?”
“我被他开除了。因为我不听话。在这方面我是很有点本领的,将军。”
“我自己也是这样的,先生。我很高兴听到这种话。关于我的家庭你知道些什么?”
“我听说您的太太已经去世了,您有两个女儿,都非常漂亮,也都有些野性。一个已经结过三次婚,最后一次嫁给了一个曾经贩卖私酒的人,这人在干这个营生的时候用的名字是鲁斯提·雷甘。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情况,将军。”
“在这些事情当中,你觉得哪件有些特别?”
“也许是鲁斯提·雷甘的事。但是我本人同贩卖私酒的人一向很合得来。”
他尽量节省力气地淡淡一笑:“好像我也同你一样,我很喜欢鲁斯提。一个鬈头发、大块头的爱尔兰人,生在克龙美尔。眼神忧郁,却总是乐呵呵的,笑容像威尔舍尔大马路一样宽。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给我的印象可能同你想象中的差不多——一个冒险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用天鹅绒外套把自己装扮起来了。”
“您一定很喜欢他的。”我说,“您已经学会了使用他这行当的语言了。”
他把两只没有血色的手放在毯子底下。我把烟蒂掐灭,喝光了杯里的酒。
“他是我生命的呼吸——在他还在我身边的时候。他连续几个小时地陪着我,浑身冒汗,像口大猪,一升一升地喝啤酒,给我讲爱尔兰革命的故事。他在爱尔兰革命军里当过军官。他在美国定居还是非法的。这场婚姻当然很滑稽,也许夫妻关系还没有延续到一个月。我告诉你的是我的家庭秘密,马洛先生。”
“到我嘴里仍然是秘密,”我说,‘他后来怎么样了?”
老人木然地望着我:“一个月以前他走了。突然不见了,谁也没有告诉一声。对我也没有告别。我感到有些受了伤害,但是他不是文明社会培养出来的。有一天他会给我写一封信来的。与此同时,我又在受人敲诈。”
我说:“您是说‘又’受敲诈?”
他把手从毯子下面抽出来,拿着一个棕色信封:“当鲁斯提还在这里的时候,不管哪个人想要敲诈我,都是自找倒霉。在他到这里来的几个月以前——就是说,大约八九个月以前——我给一个名叫乔·布罗迪的人五千块钱,叫他别再纠缠我的小女儿卡门。”
“啊?”我说。
他把他那稀疏的白眉毛挑了挑:“‘啊’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不是。”我说。
他继续瞪着眼睛看着我,半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把这封信拿去,看一看。再给自己倒一杯白兰地。”
我从他的膝头把信拿过来,又坐了下来。我把手掌擦了擦,把信封翻过来。信是寄给“加利福尼亚州 西好莱坞区 阿尔塔·布利亚·克瑞森特3765号 盖·斯特恩乌德将军”的。姓名、地址是用墨水写的倾斜印刷体——工程师都喜欢用这种字体。信封已经拆开。我从里面抽出来一张棕色名片和三张硬纸片。名片是一种用亚麻制的很薄的棕色纸,印着金字:“阿瑟·奎恩·盖格先生”,没有住址,只有下边左角上有几个小字:“收售珍版书籍”。我把名片翻过来,看到背面另外写着几行斜体字:
将军阁下:
随信附上借条三张,均系赌债。从法律角度虽无法索取,但仍望阁下以信义为重,如数清偿为荷。
A·G·盖格谨启
我查看了一下信里面的几张白色硬纸,都是用钢笔填写的期票,日期是上月——九月的几个不同的日子。
兹向阿瑟·奎恩·盖格允生借到现款壹仟圆。盖格先生如需用此款,我当随时奉还,并无利息。
卡门·斯特恩乌德
用钢笔填写的字歪七扭八,又是勾又是圈,该点黑点的地方都画的是小圈。我给自己掺和了另一杯酒,一口口地慢慢喝着。把名片同借条放在一边。
“你的推断?”将军问我道。
“我还没有。这个阿瑟·奎恩·盖格是什么人?”
“我一点也不知道。”
“卡门怎么说?”
“我没有问过她。我不想问。我就是问,她也只是嘬弄着大拇指不说话。”
我说:“我刚才在进门的大厅里碰到她了,她就是做你说的那套动作。她还想坐在我怀里。”
将军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变化。他的两手握在一起,仍然一动不动地放在毯子边上。屋子里的热度把我变成了新英格兰式滚烫的大菜,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叫他暖和过来。
“我说话应该客气一点吧?”我问,“还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发现你什么忌讳也没有,马洛先生。”
“她们姐妹俩常常在一起混吗?”
“依我看,不大在一起。依我看,她俩各有各走向地狱的道路。薇维安被宠坏了,非常爱挑剔。尽管聪明,心肠却非常狠。卡门还是个孩子,喜欢从活着的苍蝇上揪下翅膀来。两个人的道德观念都不见得比一只猫多,我也没有。斯特恩乌德一家人都没有道德观念。接着问吧!”
“她们俩都受过很好的教育,我想,她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薇维安上过贵族女子中学,后来又上大学。卡门上过半打左右风气越来越开化的中学,上到最后,同她刚入学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如果我作父亲的这样说话,语气有点幸灾乐祸,马洛先生。这是因为我的生命只在旦夕之间,容不下维多利亚式的虚伪了。”他把头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睛。过了一会,他又突然把眼睛睁开,“我想其实用不着再补充这样的话了:一个人活到五十四岁才第一遭当父亲,现在遇到的这些事谁也怨不着。”
我又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他的灰土一般颜色的细瘦的脖颈上,有一根血管在跳动着。坐在我那边看得非常清楚,但是跳得非常慢,简直不像脉搏。一个身体三分之二已经死掉的老人,却仍然固执地相信自己能够活下去。
“你的推论?”他突然说了一句。
“要是我的话,我会给他钱的。”
“为什么?” 
“这是一个花不了多少钱就能省却一大堆麻烦的问题。在这件事背后还藏着点什么。但是谁也不会叫您心碎,如果您的心还没有破碎的话,非得要不少骗子手敲诈你很长时间,你才会有点感觉的。”
“我是有自尊心的。”他冷冷地说。
“有人就是要利用您的自尊心。这是最容易的一种愚弄人的方法。或者利用自尊心,或者借助警察。除非您证明这是骗局,否则盖格是能根据借条索回这笔欠款的。但是他没有硬要,而是把借条寄回给您,而且坦白承认这是赌债。这就给了您自我防卫的权力,即使他还留着借条也无济于事。如果他是个骗子,可以说他是精通此道的;如果他是个老实人,偶然放点债,这笔钱是应该给他的。您刚才说给了一个叫乔·布罗迪的五千块线,这个布罗迪是什么人?”
“一个赌棍。我记不清楚了。诺里斯会记得,我的管家。”
“您的两个女儿自己手头有钱吗,将军?”
“薇维安有,但是不多。卡门年龄还小,要等成年以后才能拿到母亲的遗产。我给她俩的零花钱不少。”
我说:“我可以把这个盖格给您打发走,将军,如果您要我做的仅仅是这件事的话。不管他是怎样一个人,干的是什么营生。也许在您付给我的酬劳之外,还要您破费一点。当然了,他将来会不会再来捣乱,我不敢保证。给他们一点甜头绝对不会叫他对您死心的。您的名字已经记到他们的账本里了。”
“我知道了。”他的宽大、瘦削的肩膀在他的褪了色的红浴衣里耸了耸,“几分钟以前你说应该把钱给他。现在你又说给他钱也不顶事。”
“我的意思是,让他敲一点小竹杠可能是一种更便宜的、更省事的解决办法。这就是我的全部看法。”
“我怕我是个性格急躁的人,马洛先生。你的费用是多少?”
“我一天挣二十五块钱,外加必要的开销——如果我走运的话。”
“我知道了。如果要从脊背上去掉瘤子,这个价钱并不高。手术要做得轻巧。我希望你了解这一点。做手术的时候尽量别让病人感到震动。也许瘤子还不止一个,马洛先生。”
我喝干了第二杯酒,把脸和嘴擦了擦。肚子里装上白兰地之后,一点也没有感到室内的懊热好受一些。将军对我眨着眼睛,手不断地在扯毯子边。
“如果我认为这人还多多少少讲点义气的话,我能不能同他达成一项协议?”
“可以。这件事我已经交到你手里了。我做任何事决不三心二意。”
“我一定把这家伙搜寻出来。”我说,“他会觉得一座大桥要在头顶上崩塌下来了。”
“我相信你能做到。对不起,我不能同你多谈了。我累了。”
他伸出手去,按了一下安在椅子扶手上的一只电铃。电铃线接着一道黑漆电线,电线沿着那些栽着腐烂发霉的兰花的墨绿色木桶,一直蜿蜒到门口。老人闭上眼,又重新睁开眼瞪了我一下,然后就仰卧在靠垫上。眼皮又耷拉下来,不再理会我了。
我站起身,把我的上衣从潮湿的藤椅背上拿起来,穿过一盆盆的兰花走出去。我走出里外两扇屋门,站在室外。深吸了两口十月的清新空气。暖房对面、汽车库前面的汽车夫已经不在了。管家从红石板路向我走来,步伐轻快,脊背挺得很直,像一块烙衣服用的垫板。我把上衣穿好,站在那里看着他走过来。
他在离我两英尺左右的地方站住,一本正经地说:“在您离开这里以前,雷甘太太想见见您,先生。关于费用的事,将军通知我给您开一张支票,您觉得需要多少都可以用支票提取。”
“他是怎么通知你的?”
他愣了一会,接着就笑了:“啊,我明白了,先生。当然了,您是侦探。他通过按电铃告诉我的。”
“你给他开支票吗?”
“他给了我这个权力。”
“这个权力不错,你死了以后用不着埋在乱葬岗子里了。现在我不需要钱,谢谢。雷甘太太要见我做什么?”
他的一对蓝眼睛盯了我一眼:“她对您到这里来的目的有些误解,先生。”
“谁把我到这里来的事告诉她了?”
“她的窗户正对着暖房,她看见咱们走进去了。我只好把您的身份告诉了她。”
“我不喜欢这样。”我说。
他的蓝眼睛蒙上了一层寒霜:“您是想告诉我我的职务该是什么吗,先生?”
“没那意思。但是我对猜测你的职务都包括什么范围倒有极大兴趣。”
我们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互相凝视了一会儿,接着,他那对蓝眼睛又瞪了我一眼,便转身走开了。
第三章
这间屋子太大了一些。天花板过高,房门也大得出奇,白色地毯从屋子一边铺到另一边,仿佛箭头湖上刚刚下了一场雪。屋子里到处是高大的穿衣镜和玻璃摆设。象牙色的家具镶着镀铬的金属装饰,宽大的象牙色窗帘一直垂到雪白的地毯上,离开窗玻璃足有一码远。白色的杂物使象牙颜色显得有些肮脏,而象牙色的家具又把白色衬托得像血液流尽般地惨白。窗户直对着越来越阴沉的小山岗。雨马上就要下起来。屋子里已经感到憋闷了。
我在一张巨大的软椅边上坐下,看着雷甘太太。雷甘太太是很有瞧头儿的,她是个挺能惹麻烦的女人。这时她正放平了身子,躺在一张式样极为现代化的躺椅上,连拖鞋也没有穿。
我瞧着她那两条穿着透明丝袜的腿。她摆放腿的姿势似乎就是为了让人盯着看的,膝盖以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有一条腿还可以往上边看得更远一些。她的膝盖生得很肉感,还带着好像长在面颊上的酒窝,不是那种满是棱角的粗大骨骼。她的小腿很美,脚踝又细又长,优美的、富有旋律的线条完全可以谱作一首音乐诗。她的身躯高瘦、非常强健。她仰卧在躺椅上,头倚在象牙色的缎子靠垫上。她的鬈曲的头发是黑色的,从中间分开,眼睛同大厅中肖像上的一样乌黑、灼热。她的嘴很美,下巴也很美;嘴角略微有些下垂,给人以忧郁的感觉,下唇却很丰满。
她正拿着一只酒杯,喝了一口,从酒杯边上冷冷地直望着我。
“原来你是个私人侦探。”她说,“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存在。除非在书里面,再不然就是在旅馆里鬼鬼祟祟探听别人闲事的小瘪三,衣服脏得像油包。”
她说的这些话我毫不在意,我把它们当作耳旁风。她把酒杯放在躺椅的扁平扶手上,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一闪。接着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慢吞吞地说:“你喜欢我爸爸吗?”
“喜欢。”我说。
“他很喜欢鲁斯提。我想你已经知道鲁斯提是谁了。”
“嗯哼。”  
“鲁斯提有时候很实际、很庸俗,但是他很真实。爸爸觉得他很有味道。鲁斯提不该这样不辞而别的。爸爸很伤心,虽然他嘴里不说。也许他对你说了吧?”
“说了一点儿。”
“你大概不是个爱说话的人,马洛先生?爸爸想让你找他,对不对?”
在她把话头打住的时候,我很有礼貌地凝视着她:“也对也不对。”
“你这不叫回答。你认为能找到他吗?”
“我没有说我想替他找。为什么不到帮助寻人的机构去联系一下呢?他们有一个组织,我却只是一个人单干。”
“啊,爸爸不想把警察招进来。”她又从酒杯边上眼也不眨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她把酒喝光,按了一下电铃。一个女佣人从一扇侧门走进屋子里来。这是一个中年妇女,生着一张温顺的黄色长脸,一只长鼻子,两只好像汪着水似的大眼睛,没有下巴颌。她的整个外表像一只使用多年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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