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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一生 作者:谦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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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绕到副驾驶座,准备坐进去。手还没碰到把手,窗玻璃就降了下来。
  先是漆黑头发,然后是漂亮的额头,带着寒意的丹凤眼,高鼻梁,紧抿着的薄唇。
  李祝融坐在副驾驶座上,安静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我赶紧移开了目光,走到后座坐了下来。
  整个车程里,那些亲戚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他刚刚那个眼神。此刻他就坐在我前面,一言不发,像一樽沉默的雕塑。
  沉默,有时候比谴责更让人不安。
  “煦煦,在想什么……”我妈推了我一把,不悦地说:“又走神了,舅爷在问你话呢……”
  “哦。”我整理起礼貌的笑容,对那面貌和我妈有几分相似的二舅爷问道:“舅舅问什么?”
  “我说!你和沈小姐什么时候结婚!你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因为年纪的缘故,舅爷的耳朵已经听不清楚了,所以他就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小,拼命扯着嗓子说话,震耳欲聋。连车外的人都听得到。
  我不敢去看后视镜里李祝融的表情!
  我很想对这群表面亲亲热热背后传起闲话来毫不嘴软的亲戚大叫一声“闭嘴!”然后咆哮着告诉他们,我他妈的这辈子都不准备和女人结婚,有个屁的孙子可抱!我许煦这辈子唯一爱的,就是前座上那个叫李祝融的男人!你们尽管传!尽管骂!我这辈子就是个恶心的让人戳脊梁骨的同性恋!那又怎样!你们再怎么指指点点,唧唧喳喳,我都不会少一块肉!流言再多,我也不会死!
  但是我不能。
  我不会死,我爸妈会。人活到他们这个岁数,利益都看得淡了,只想有个好名声。我给不了他们一个孙子,至少得给他们一个体面。
  我活着一天,我就必须顾忌父母的脸面,顾忌父母的感受。
  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懦夫。
  …
  到了华越楼,亲戚们依次下车,我是最后一个,看着那辆车开走。
  沈宛宜让门童去泊车,自己穿着一身玫瑰灰的套裙走了下来。在我旁边站定,用手遮着眉头,朝那辆车开走的方向看了一会,笑道:“不是吧,他竟然乖乖走了?你施了什么法术”
  我没心情和她开玩笑,转身自顾自往里面走。
  她追在我后面笑:“这家伙也没我想的那么坏嘛。”
  …
  吃饭的时候,有个亲戚笑着问我:“刚才车上坐的那个人是谁?长得像个外国人,脸色挺怕人的。”
  沈宛宜笑着打趣:“这得问许煦了,说不定许煦没给车费,人家不高兴呢……”
  于是席上齐笑,宾主尽欢。

  30、第 30 章

  我没想到会在华越遇到罗秦。
  他虽然不像李祝融郑野狐这种同辈人一样出色;但也是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怎么也不该离开北京;远远地跑到C城来。
  宴席半途;我被跟结婚有关的话题逼得坐不住;说声去厕所;带了烟准备到吸烟区去吸。在走廊上和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人擦肩而过,被他一把揪住。
  “是你?”我惊讶地看着罗秦:“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比上次见面似乎又瘦了不少;两颊都凹下来;明明穿着质地良好的西装,却凭空显出几分落魄来。
  罗秦没有回答我;而是把我手里的烟抢了过去;指着我出来的包厢;要笑不笑地道:“你爸生日?”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的生日是二月十七,你爸的生日是三月十五。”他点着了烟,似乎忘了什么一样,用细长苍白手指敲了敲额头,笑道:“你妈的生日我忘了……”
  我被他震住了:“你记这个做什么?”
  他自嘲般笑了笑,琥珀色的细长眼睛眯起来,在香烟的烟雾后面若隐若现。
  我们关系算不上好,十年前,他是个孤僻沉默的少年,十年之后,他也没有对我表示什么善意。这样安静地站在走廊里,气氛很尴尬。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开口问他。
  “没事,看到了打声招呼而已。”罗秦放开了一直抓住我手臂的手,忽然低头看起自己的手掌来。
  我看他没有要再搭理我的意思,试探性地问:“那我先回去了?”
  罗秦没有说话。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觉得他是一个神经质的人了。
  但是他叫住了我。
  “许煦。”他靠在贴着米色墙纸的墙壁上,手指上夹着一支烟,看着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只有在这种场合,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猜不到他要说什么。
  他也没有要和盘托出的意思,又低下头去,头发遮住了眼睛。
  “有时间的话,去blumoon查查李祝融背着你都干了些什么吧。〃这是我听到的他最后的话。
  …
  一个六十大寿,熙熙攘攘,从早上一直闹到晚上,吃完饭,袁海又开了车来,负责把一堆人各自送回家,别的城市的就送到火车站。我因为是主人,一直忙到最后,爸妈已经跟着沈宛宜的车回去了。我坐袁海的车回家。
  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天已经黑了,路上有车河,前面一派红色的灯,旁边一排白色的灯。
  我们被堵在了离家还有四条街的地方。
  我其实并不想和袁海找话说,因为我最近似乎越活越回去了,和人相处,总是状况百出。罗秦那莫名其妙的态度就不说了,袁海也不太待见我。
  但是袁海自己说话了。
  ”你父亲的大寿,只做一天吗?“他忽然看着后视镜问我。
  ”是只做一天。“我有点讶异:”他没和你说?“
  “我只管做事,不问这个。”袁海很严肃地回答我。
  我在心里腹诽:那你没事问这个做什么。
  ”话说回来,怎么会是你来接送客人,你最近应该挺忙的。“我不习惯这气氛,开始没话找话。
  “你是真不知道吗?”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我。
  “知道什么?”
  他目光灼灼地直视我:“你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他让我来给你跑腿,不是因为我跑腿跑得好,而是要告诉你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似乎还要再说下去,但是他的手机响了。
  袁海看也不看就接了起来。
  “是,接到了。我们现在在临海路,就在云中楼对面。好,我和他说。”他简短说完,回过头来,告诉我:“他说自己来接你,你先下车吧。”
  我下了车,在外面站着。外面车堵成一条长河,路上行人都行色匆匆,万家灯火初上,整个城市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一样让人安心。
  在这样的夜色里,我听见有人大声叫我的名字,橘黄路灯下,有个高大身影大步朝我走过来,他仍然穿着白天的那件藏蓝色西装,只是在外面加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我还来不及答应他,就已经迎面撞进一个带着烟味的怀抱里。
  “袁海脑子进水了吗,让你站在风口里等!”他一边拿大衣把我裹起来一边大声骂人:“你傻啊?不知道冷的?”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起了大风,大概是要降温了,到处都冷下来,整条路都堵了,我被他裹在大衣里,拖着上了人行道。身上冰冷,风卷着树叶到处乱飞,一片昏暗,若有若无的雨丝落下来,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往前走,仿佛这世界都是混乱的,只有身处的这个怀抱是真实的。
  被他拖着走了一段路,不知道塞进一辆什么车里,里面似乎开着空调,干燥温暖,我靠在后座宽敞的沙发上,李祝融沉着脸把我外套扒下来,从司机手里接过一条毛巾,重重地替我擦脸。
  我并没有淋到多少雨,倒是他,头发都被打湿了,我替他把额头上的头发拢到一边,他瞪了我一眼,把毛巾扔在我腿上:“自己把鞋脱下来。”
  外面的雨渐渐下大了,车平稳地行驶着,李祝融开始用毛巾擦干自己的头发,他向来是被别人照顾惯了的,没什么耐心,擦了几下,发现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烦躁地把毛巾扔到一边。
  我没办法,把毛巾捡起来,给他擦头发。
  他一言不发,沉着脸躲开我的手。
  我也不管他了,掏出手机来给我沈宛宜打电话。
  “宛宜,我今天晚上有点事……”
  衣领被人拎住,手机也被抢走,丢到地上,他把我按在车门上:“你和我在一起,还要给那女人打电话?”
  “我只是让她帮我告诉我妈,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我无奈地告诉他。
  他“哼”了一声,说:“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
  李祝融不喜欢住酒店,哪怕是最高级的。
  他有一句在他那个圈子里广为流传的话,他说:“除非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是用一次就扔,否则,再怎么洗,都不能改变你用的东西被别人用过的事实。”
  夏知非曾经讽刺他,说:“如果你能支付整个总统套房的家具费用,我可以为你开设所有东西全部用过就扔的总统套房,这个套房的名字就叫‘某个睡床也有处女情结的客人专用套房’。”
  当然他们只是说说而已,夏知非的酒店里没有这个服务,所以李祝融在经常出差的几个城市都有房子。
  不过这套房子,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
  那是在我大三的时候,我寒假回家过年,他竟然跟到了这里,大年三十,他打电话让我去阳台上看,天空上大片大片的烟花,我吓了一跳,问我妈是不是哪个大厦开业。他气得在电话那边大吼:“那是我放给你看的烟花!”
  那时候,他落脚的地方,就是这栋房子。
  李老爷子虽然严厉,却从不卡着他用钱,他那时候刚过十六岁,就能在这座城市买下一栋高楼上的商品房。
  我其实,并不想进这套房子。
  在电梯的时候,我就有点打退堂鼓了,只有两三个人的电梯里,他公然搂着我肩膀,我身上还披着一件显然不是我自己的大衣,电梯里几个女白领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等到他打发了保镖,拖着我的手,站在门口开门的时候,我心里的不安已经累积到了极致。
  “你不喜欢呆在我家?”我迟疑着问他。
  “我讨厌那个女人。”他头也不抬地开门。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斟酌着语气:“今天是我爸生日……”
  “你还要说几次!”他一拳砸在门上:“今天是你爸生日!所以你要和那女人扮恩爱!今天是你爸生日!所以我就该消失!今天是你爸生日,所以现在我和你单独呆一会都不行了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无言以对。
  我总不能说,我现在怀疑你在借题发挥,我总不能说,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像是真正在生气,倒像是在筹谋什么不好的事。
  人分很多种,有的人就是可以飞扬跋扈,明着玩心计,一点也不心虚。有的人却怎么也撕不下脸来。我就是后者。
  算了。
  反正从十年前,我就一直败在他耍赖的绝招上。
  在这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刻,忽然想起了罗秦和我说过的话。
  但我不准备去blumoon看个究竟。
  有一个陈柯已经够了,再轻信别人,我没那么多命可以送。

  31、第 31 章

  我就是那种记忆力太好的人。
  每次去以前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都会有一种“想当年我年轻时候”的感觉。
  这间房子;三室两厅;客厅里原来摆的是米白色的沙发;那时候他年纪还小;还没现在这些公子哥的怪脾气;用东西也没这么挑剔。当时还觉得漂亮得不行的房子,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西式的长餐桌上;摆着银烛台;烛光昏黄,餐桌上摆着一桌西餐;盘子都用盖子盖着;都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是他早就算计好的了。
  偏偏他就能理直气壮地把我拖到桌边,拉开椅子,自己从冰桶里拿了一瓶酒过来。
  我只觉得头疼,葡萄酒这种东西,又苦又涩,我从来没觉得哪里好喝过。好在不烧喉咙,总比被逼着喝白酒好。
  至于西餐之类,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我喜欢吃肉,但是不会把肉当饭吃,至于那些蔬菜汤、生的海鲜、生的蔬菜沙拉,完全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对李祝融弄出来的“烛光晚餐”,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现在只想快点换件宽松的衣服,吃点地道的家常菜,然后在一张温暖干燥的床上睡上一觉。但这些话实在不好说出来——他难得放下面子“温柔浪漫”一回,要是打断了他,他只怕会恼羞成怒,到时候我也别想好过。
  冰冷酸涩的葡萄酒,被盛在看起来一捏就碎的高脚杯里,摆到我面前,看一眼就觉得胃疼。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心细如发体贴备至的人,象征性地用毛巾给我擦个脸已经不容易了,我不指望他能看出我对这桌西餐一点也不感冒。
  他坐在我对面,对我举起高脚杯,嘴角带着笑容,示意我把杯子举起来。
  我很给面子把杯子举起来。
  他矜持地碰了一下我的杯子,说了句法语,我反正听不懂,只知道喝酒就没错,抿了一口酒,努力控制住了皱眉头的冲动。
  温暖的烛光下,对面坐的人,穿着笔挺服帖的藏蓝色西装,衬衫领口雪白,一张脸英俊得要死要活,微眯着眼睛品酒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睛。当他用这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连空气都似乎柔软下来。
  忽略掉那杯冰凉葡萄酒和桌上的蔬菜叶子和肉排的话,再忽略掉他这样温柔的态度下某种显而易见的企图,这个夜晚还是不错的。
  他问我:“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读书的时候?”
  怎么能不记得呢?
  最年轻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天天都是那么好的天气,晴天也是好天气,雨天也是好天气,在铺着羊毛地毯的起居室里听他弹钢琴,教他学高数。他总是等在书房里,穿黑色的英式学生制服,靠在书架旁,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书看,看见我来了,先是抬起头来,勾一勾唇角,很快又恢复成那副倨傲的表情。
  难得他有心情怀旧……
  …
  “老师……”手指不着痕迹地落在我脖颈上,人也顺理成章地凑了过来,带着一点酒味的嘴唇在我脸颊上碰了一下,声音像喝醉了一样变得极其温和:“老师,你今天累不累?”
  我整个人都警觉起来,喝了口酒镇定一下,控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不累。”
  这次整个人都从我背后抱了过来,十分熟练地把我身上披着的风衣扒了下来。我想起身,被他搂着腰,整个人都扳了过去,那张英俊的脸骤然放大,他吻了我。
  我嘴里还含着刚喝的酒,实在吞不下去,他舌头挤进来,碰到酒,闷笑了一声,把酒都抢了过去还不够,继续缠着我的舌头。
  我只觉得整个人从骨头里都软起来,心知不妙,用力推他:“等……等一下。”
  “老师要干什么?”他转移了阵地,吮着我脖子。
  我伸手去够餐桌上的水:“我想喝点水……”
  他笑得狐狸一样:“老师还是不喜欢红酒的味道?”
  我“嗯嗯”漫应了几声,喝了一口冰凉的水,这才觉得脑袋里那股晕乎乎的劲好了点。
  刚喝完水,他又抓住了我手臂,手刚刚伸进我衬衫里,我就觉得他的手臂僵了一下。
  果然,他发现了。
  他的脸色很难看,眼睛大睁着,满眼的难以置信,张了张嘴,刚说了一个“老”字,整个人就软了下去,他竭力扶着桌子,瞪视着我,我怕他摔着,不敢退远了,但也不敢过去,我知道像他们这种人都是受过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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