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风云录-第4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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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清晨，赵文雅赶到虎烈军帅营报丧。

国有大丧，按照礼仪，交战双方都要罢兵。

李虎当然不会顾忌什么礼仪，但赵文雅把兴庆府的形势一说，李虎当即决定停止进攻，不但如此，他还决定撤军。

赵文雅佩服李虎的手段，也不多说，躬身告退。

李虎书告夏国皇帝，议和吧，这仗不打了。

二十五日，李虎下令，耶律马哥、高宝龙、胡立涛率军回撤。

消息传到城内，李察哥的第一反应是李虎在使诈，李虎打算以议和来挑起夏国朝廷内部的矛盾，继而引发夏国主战、主和两派的血腥厮杀，从而寻找破城的机会。

果然，如李察哥所料，虎烈军开始撤军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兴庆府，军民欣喜若狂，求和的呼声顿时高涨，以李仁礼为首的一帮汉蕃大臣即刻拟定了议和方案，李仁礼再度赶到城外谈判。

李察哥忧心忡忡，李察哥的亲信部下们更是胆战心惊。李虎走了，虎烈军撤了，接下来，兴庆府就要展开一番血腥的厮杀了。

李虎非常有“诚意”，但夏人却误以为李察哥的预测变成了现实，女真人和大宋人可能已经联手展开攻击，李虎因此顾此失彼，没办法继续攻打兴庆府了，所以，李仁礼当仁不让，开出了极高的议和条件。议和条件高了，谈判肯定要拖延，而李虎没有时间拖延，最后只能妥协。

李虎大怒，一声令下，当场斩杀了两位议和副使，把李仁礼拖下去狠狠打了二十军棍，然后叫李仁礼带着人头滚回去，他要和李察哥谈判。

李察哥拒绝。他不会接受李虎的议和条件，所以他也没必要出城，不论李虎用什么办法激将，他都不会出城。李虎是个小人，根本没有信义可言。

二十七日，李虎下令，攻城。

虎烈军休息了四天，精神抖擞，继续作战。

城内谣言四起，说李察哥拒绝议和，坚决要战，导致虎烈军再次攻击。这下城内军民的心态不一样了，明明可以议和，可以不打仗了，但因为李察哥一个人的原因，非要成千上万的人陪葬，有这样的道理吗？

李察哥感觉到了危机，而且这次危机非常致命。他的部下们再度进言，这都是李仁礼和那帮反对你的汉蕃大臣故意设下的陷阱，仁多东进甚至怀疑这是李仁礼和李虎联手设计的一个阴谋。很显然，李察哥的威信已经受到了谣言的打击，而军心正在变乱，民心正在消散，一旦军中有半数以上的将领倾向于议和，倒向以李仁礼为首的议和派，那李察哥的脑袋也就危险了，而兴庆府也就保不住了。李虎不正是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机会吗？所以要下手了，要坚决镇压那些议和派大臣。

李仁礼、赵文雅继续出城议和，这两位知道李虎不会杀他们，所以佯装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每日出城议和，赢得了兴庆府军民的很大好感。

他们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三十日，李虎下令停止攻击。

新年就这样悄然而去，转眼到了大宋建兴三年（公元1128年）。

正月初三，议和渐渐取得进展，军中很多将领动摇了，很多人公开支持议和之策。

李察哥气得咬牙切齿，他知道这是李虎的离间计，但偏偏党项人就愿意吃下“议和”的诱饵，这导致朝堂上的矛盾越来越激烈，尤其严重的是，它打击了军心士气，分裂了本来就派系林立的军队，而军队一旦分裂，李察哥无法全部控制，其后果不堪设想。

李察哥没有选择了，如果任其发展，迟早都是败亡之祸，不如赌一把。

初五日夜，李察哥突然发动了第二次兵变，把李仁礼和一帮议和的大臣全部抓了起来。赵文雅早有防备，乘着黑夜逃到了谋宁梅兆的军营。梅宁梅兆是皇帝李乾顺的女婿，和李仁礼的关系非常亲密，正是因为他的暗中支持，李仁礼才有胆气和李察哥抗衡。如今李察哥开始屠杀主和派大臣，接下来就要清算谋宁梅兆了。

谋宁梅兆没有退路，断然决定举兵反击，诛杀李察哥。

赵文雅当即阻止，“内讧的结果是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李虎。依我看，不如投降李虎，这样既能诛杀李察哥，又能保住你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

谋宁梅兆其实根本不是李察哥的对手，举兵反击也是无奈之举，听到赵文雅的建议后，他仅仅考虑了片刻时间，便果断接受了。

第六十六章　破城

赵文雅在谋宁梅兆的帮助下，连夜出城拜会李虎。

初六日凌晨，虎烈军的帅帐内，灯火通明。李虎、罗青汉、折可求、侯概等人聚在帐内，正在商量攻城的事。

新年刚刚过去，天下大势就变了。铁鹰急报，十二月下，完颜宗翰率军杀进代北，而完颜杲则率军从燕京方向攻打居庸关，完颜宗辅则率军从河北方向攻打太行承天军堡寨，全力牵制大同和河东虎烈军。几乎与此同时，长安急报，山东的完颜挞懒率军于应天府会合辛兴宗，金军和东南叛军联手攻打汴京，中原战事再度爆发。

女真人和东南叛军选择的攻击时机非常好。虎烈军西征两个多月，耗费惊人，将士疲惫，此时正值严冬，天寒地冻，撤军的时间将大大增加，这些条件都有利于金军和东南叛军，却不利于虎烈军。

虽然李虎早有准备，西征之前为了应对这种形势的变化，特意做了很多防范和备战措施，但军队、财赋尽皆不足，虎烈军没有实力多线作战，为此必要的时候，为了完成西征大战，必须要放弃一些地盘。

耶律马哥正在撤返代北，高宝龙正在撤返河东，北疆只要铁鹰和萧和尚奴等汉蕃大将继续顽强坚守十天半月，形势就能好转，但中原形势却因为虎烈军兵力严重不足，又没有援军，王渊和岳飞未必能支撑到西征结束。

罗青汉等人有意再度发动猛烈攻势，以便尽快拿下兴庆府，然后急调军队支援中原。李虎也同意这个办法，但从这段时间的攻击来看，兴庆府的防御非常牢固，一味强攻只能增大损失，所以他要求大家多想想其它办法。

就在这时，谢一刀急报，赵文雅来了。

李虎立即意识到兴庆府出事了，否则赵文雅不会在凌晨时分出城。他很紧张，不知道城内出了什么事，不过以李察哥的强悍，李仁礼和一帮主和派权贵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假如局面被李察哥所控制，那攻城的难度将成倍增加。

李虎急不可耐，亲自出帐相迎，看到赵文雅后，不待寒暄，第一句话就问道：“好事坏事？”赵文雅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抢前一步紧紧握住李虎的手，低声说道：“好事，大事已定。”

李虎大喜，拉着赵文雅就跑进了偏帐。赵文雅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情况，“李察哥正在城内大肆抓捕，天亮之前肯定要解决掉谋宁梅兆，以防天亮后虎烈军发动攻击的时候，谋宁梅兆阵前倒戈，所以虎王必须马上调兵发动攻击，在天亮之前拿下谋宁梅兆镇守的西城延夏门，以便夺取外城。”

李虎非常激动，他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但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要小心谨慎，毕竟他的对手是李察哥，而不是普通的党项将领。李虎仔细询问了谋宁梅兆的情况，暗自揣度这件事的可能性。赵文雅知道李虎担心什么，拍着胸脯保证，谋宁梅兆绝对可信，不会是李察哥设下的陷阱。

李虎不再犹豫，回到帅帐把赵文雅送来的消息一说，罗青汉等人欣喜若狂。侯概当即要求，由他的飞云军和张高儿的阎王军负责攻打延夏门，第一个杀进兴庆府外城。

初六日，寅时一刻，张高儿率五千悍卒悄悄抵达延夏门外。

谋宁梅兆就守在城楼上，看到赵文雅从黑暗里悄悄出现，急忙用绳子把他拽到城上。赵文雅带来了李虎的书信，李虎向谋宁梅兆承诺，答应他提出来的所有条件。谋宁梅兆无暇考虑太多，事已至此，他也只有把脑袋拎在手上铤而走险，反正对他来说留在城里就是死，投降李虎反而还有生存的希望。

寅时三刻，谋宁梅兆下令打开了城门。

张高儿一声令下，阎王军的悍卒们飞速杀进了城池，抢占了城门。

紧接着，侯概带着后续大军冲了进去。仅仅两刻时间，飞云军和阎王军全部进入了延夏门，并迅速向城内推进。

李察哥发动兵变的地点主要在内城和皇城，为此他从外城抽调了部分军队，这导致巡值人马减少，延夏门的变故竟然在两刻时间内都没有暴露。

寅时六刻，张高儿的选锋悍卒和巡值夏军相遇，一时间，报警的号鼓声惊天而起，凄厉而恐惧的叫喊声霎时撕裂了黑暗，激战骤然爆发。

韩世忠、吴玠、罗兰率军随后杀进，很快，延夏门方向便火光冲天，杀声更是震耳欲聋。

李察哥得到消息，魂飞天外。他虽然万分小心，但还是高估了党项人对自己王国的忠诚。他后悔到了极致，第一次兵变导致喀罗川丢失，第二次兵变则直接导致兴庆府外城丢失，而外城的丢失意味着兴庆府的沦陷不过是时间问题。大夏国祚就此坍塌。

李察哥下令，外城防守大军全部后撤。虎烈军在兵力上拥有绝对的优势，外城巷战的结果会让夏军死伤殆尽，他除了下令后撤死守内城外，没有任何办法。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军心没了，士气没了，就连最后一点点希望也没了。

李察哥的兵变没有最后完成，当虎烈军杀进外城的时候，他终止了兵变，李仁礼和所有被抓捕的汉蕃权贵都被释放了。没有意义了，手足相残、自相残杀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国祚的败亡。李察哥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手足兄弟，正是自己的优柔寡断葬送了国祚，正是自己的手足兄弟把个人私利置于王国利益之上葬送了国祚，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虎烈军的推进速度非常快，侯概在第一线指挥，各部遵从他的命令，火速杀向内城四道城门，打算把外城夏军全部围住，但李察哥的速度更快，他牢牢固守着四道城门周边街巷，确保外城戍军安全撤回。

天亮了，兴庆府的外城到处都是虎烈军，双方血腥厮杀。战斗持续到中午，西城一线的夏军终于未能突围，被全部歼灭。其它三个方向的夏军虽然撤回了内城，但损失很大，尤其是东城方向的夏军，因为阿巴顿的马军抢在了他们前面，并且点燃了主街道两侧的房屋，导致他们在撤退过程中遭到了疯狂阻杀，最后侥幸突围的只有近千人马。

当兴庆府的外城激战正酣的时候，李虎在帅帐内热情接待了谋宁梅兆。

谋宁梅兆非常恐惧，李虎在他的印象里是个血腥残忍而且没有信义可言的枭雄，像自己这种出卖国祚的人不可能赢得李虎的信任，相反，随时都会遭到李虎的诛杀，所以他在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降李虎的时候，所提的条件并不高，他甚至只要求保留两千人的兵力以保证自己部落族人的安全。

“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兑现。”李虎请谋宁梅兆坐下，首先就安慰他，并主动邀请他去长安。

谋宁梅兆背叛大夏的事无法隐瞒，迟早都会在党项人中间传开，他在西北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极有可能被其它党项部落所攻杀，这也不利于西北的稳定，所以李虎才主动邀请他去长安。

谋宁梅兆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会去长安？那不等于软禁吗？他不能待在贺兰山，不能和自己部落族人生活在一起，就是无根的浮萍，只能任人宰杀。

旁边的赵文雅脸色微变，他有心提醒谋宁梅兆，但已经来不及了，谋宁梅兆已经非常坚决地拒绝了李虎的邀请。赵文雅暗自苦叹，谋宁梅兆最终还是因为恐惧胆小给他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既然谋宁梅兆不答应，李虎也没有强求。按照谋宁梅兆的要求，李虎允许他带着自己的军队返回部落的居住地。

送走了谋宁梅兆，李虎转身就命令诸夏，“立即书告阿雅卜，让他杀了谋宁梅兆。”

“那谋宁梅兆的部落呢？”

李虎犹豫了片刻，断然挥手，“叫阿雅卜自己处理。他曾向我提过几个要求，其中一个就是诛杀党项权贵，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让他来干，想必他非常乐意。”

很快，赵文雅找了个借口离开谋宁梅兆，又回到了李虎的帅帐，哀求李虎放过谋宁梅兆。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谋宁梅兆的投降，虎烈军不知道何时才能攻进兴庆府。

“仁多、谋宁和梁氏都是大夏举足轻重的大部落大世家，党项人正是因为他们的联手而崛起。”李虎冷笑道，“我可不想看到党项人死灰复燃，祸害西北，所以，有些人一定要杀，有些人可杀可不杀。我本不想诛杀谋宁梅兆，奈何他一心求死，你让我怎么办？”

赵文雅恳求李虎再给谋宁梅兆一次机会，他将保证说服谋宁梅兆举家迁往长安。

李虎很不高兴，甩手就走，“如果你担心我要血屠兴庆府，那你可以离开，我马上派人送你去长安。”

赵文雅吓得不敢说话了。激怒李虎的代价太大，他可不想自毁前程。

第六十七章　借势

初六日夜，各军将帅齐聚帅帐，喜笑颜开，一扫昨夜的阴霾。

西征至此已经进入尾声，兴庆府唾手可得，大夏败亡就在眼前，现在大家可以松口气，把所有的担心和惶恐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李虎向众将隆重介绍了赵文雅，并任命他为大帅府的行军司马。这是大帅府的次席僚佐，而今日的大帅府实际上凌驾于朝廷之上，由此可以推知赵文雅的地位之高，权势之重。

听完李虎的介绍，众将才恍然大悟。谁都没有想到，早在骆驼河大战的时候，赵文雅就已经投奔了李虎，而最近两年，赵文雅更是为李虎提供了西夏的很多机密，此次能够迅速攻克兴庆府，更是得益于赵文雅的直接帮助。如此功劳，得到李虎的信任和重用也在情理之中。

“接下来的仗应该怎么打，赵司马可有建议？”李虎当着众将的面，直截了当地问道。

赵文雅稍稍想了片刻，正色说道：“从长安、太原和大同传来的消息看，女真人和东南叛军的攻击应该很猛烈，投入的军队应该很多。”赵文雅说到这里站了起来，走到了地图边上。今天下午他和李虎、罗青汉、诸夏等人一直待在一起，对整个战局有了全面了解，几个人也拿出了一个初步方案。李虎请赵文雅给各军将帅解说这个方案，正是要让将帅们开始认识和接受赵文雅。

“西北战场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赵文雅继续说道，“李察哥凭借内城和皇宫无法抵御我们的攻击，接下来的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所以从整个战局来说，我们要把目光转向代北和中原，我们的攻击目标要转为女真人和东南叛军。”

“西征结束的时间远比预料的时间短，这使得我们的军队不但保存了实力，也给朝廷节约了大量的军需，而攻占兴庆府还将给我们带来一笔价值可观的财富，由此，我们具备了继续作战的条件和能力。”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帐内众将的兴趣。武人就是打仗，有仗打才有战绩，而战绩的多寡意味着权势和财富的多寡，这当然会让一帮将帅们两眼发亮。

“当我们击败党项人灭亡西夏后，代北、河朔、陕西和河东就此连为一体，整个北疆战场的回旋余地将大大扩展，这有利于我们在北疆和女真人抗衡。”赵文雅说道，“我们在北疆已经拥有一定的优势，但考虑到河西还有战事，朔方、河套两地还需要时间稳定，所以在未来一段时间，北疆战场不宜进行大规模的战斗，也就是说，我们和女真人要一边对抗一边议和。”

“因此，我们下一个攻击目标是东南叛逆。若要攻打东南，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拿到江淮，二是拿到荆襄，待时机成熟，则两路夹击，一战可定。